個寒天凍海的地方,那麼寬的大洋都沒有擋住它。
蘇雲霞看了看夜光錶:清晨六點!反正也是睡不著了。她乾脆爬起來,簡單地擦了把臉,塗上護膚油,穿好保溫服,走出休息艙。蘇雲霞住在中央控制區第二層。她沿著狹窄的旋轉通道來到一層,走過還亮著燈的通訊室,門半開著,韓燕正在那裡值班。看到隊長這麼早就起來了,黑姑娘吃了一驚,站起來剛想打招呼,蘇雲霞用手指豎在嘴上比劃了一下。於是韓燕把聲音降低了,輕輕問道:
〃隊長要出去?〃
〃睡不著,在門口轉轉。〃
蘇雲霞一邊說,一邊向她作了個轉身的手勢。韓燕點點頭,繼續作自己的事了。蘇雲霞來到通向冰山〃右側〃的通道口前,開啟雙重氣密門,邁步走了出去。
此時己是清晨,天空濃雲密佈,但云層中有許多缺口,霞光正想方設法從每一個缺口處鑽出來。冰山正向北偏東的方向飄去,從她站著的地方向〃右側〃眺望,蘇魯德峰正好擋在朝陽升起的地方。恢宏的霞光從蘇魯德峰後面發散開來,染紅了半個天空的雲層。由於是逆光,蘇魯德峰黑乎乎的,後面象是燃起了大火,景色好不壯美。
蘇雲霞轉過頭,眺望著冰山上其它地方:漢拿山、莫羅託冰丘群、壘在推進器豎井入口外的冰磚堆……冰面上每座突出物向著〃右側〃的一面都反射著旖麗的朝霞。有的還反射出璀璨的暈輪,變換莫測,光怪陸離。
天空越來越亮,終於,陽光躍過冰丘,直射入她的眼睛。那陽光沒有溫度,也不刺眼,太陽看上去象個發光的橙子懸在空中。蘇雲霞久久地望著那隻美麗的橙子,深深地吸著乾燥的冷氣,讓它鑽進五臟六腑,在身體裡盤旋往復,讓每一個細胞都振作起來。寒冷的空氣可以殺死現實中的病菌,是不是也能殺死記憶裡的病菌?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夢魘似乎被她遺忘了。蘇雲霞置身於一幅直接塗在天幕和海面上的巨繪中,沉浸在絢美、神往和愁悵織就的激情裡。一時間天人合一,物我兩忘。
終於,蘇雲霞挺起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返身向氣密門走去。
正文 第五章 第二節
世界上那些主流媒體積數年之功,為BE公司塑造了一幅力士般的形象:他們駕駛冰山,周遊大洋,將老天爺佈下的重重障礙視作無物。在此之前的幾十年間,流行的哲學觀點經歷了180度大轉彎,〃征服自然〃這個詞已經很少有人提及。偶爾提到,也要與〃環境汙染〃、〃壓制人性〃、〃技術狂徒〃、〃追悔莫及〃這些詞彙並列在一起出現在文章中,甚至和〃傻瓜〃、〃落伍者〃、〃工業文明遺老〃等概念是同義詞。科學專家和技術精英在輿論面前小心謹慎,生怕被世人看作缺乏頭腦的科學瘋子。直到一個粗豪勇猛的前海員和暴發戶橫空出世,才給這個潮流劃上小小的頓號。媒體記者們發現,挑來選去,他們確實只能用〃征服自然〃這個詞來形容秦宇和孫毅然的豪舉。而科學哲學家和科學社會學家也從此擬就一個又一個研究課題,重新探討科學進步與自然環境之間的關係。
但是,BE公司的技術人員心裡明白,他們能夠完成如此壯舉,全都是借了老天爺的光,而不是由於向老天爺挑戰並獲勝。更為逼真的形容應該是〃順應自然〃。而且,在BE公司的技術體系中,一直使用著孫毅然確定的概念來描繪對冰山的運輸,那就是〃可控漂流〃。
在世界各大洋上,由於海水鹽分、溫度、風向等條件的差異,形成了許許多多的洋流。它們週而復始地出現在看似混然一體的海水中,宛如一道道暗河。在早期帆船時代,航海家們非常注意洋流問題。但到了強大的機械動力時代,洋流和風向一樣,對航行的影響變得微乎其微。海洋學家研究洋流,基本上是為了瞭解它們對氣候和海洋生物的影響。
但運輸冰山則完全不同。如果真想讓質量數以億噸計的冰山以輪船那樣的速度,克服風向和洋流的影響自由行駛,推進器輸出的功率將是個天文數字。不僅當今的技術條件無法達到,在可見的將來也無法實現。這種推進器即使被建造出來,它的體積肯定會十分巨大,很難帶到南極海域來方便地進行安裝作業。
但是,洋流和風也正是冰山漂流的動力。這兩者大部分時間方向一致,有時也有差別。方向相異的風和海流以海面為界,分別作用於冰山的上部和下部。在南極周圍海域裡,無數冰山就在這兩股力量的作用下隨意漂流。絕大部分終其一生也離不開南極大陸附近,命運特別的極少數冰山則在偶然的機遇作用下一直向北,甚至漂到赤道附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