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和人民乾的,給北龍百姓乾的,給自己良心乾的!你老高,風裡來雨裡去,苦幹苦熬,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一列裝載著金山水泥廠的出口水泥抵達北龍港,一艘‘中山’號巨輪裝載著咱老蟹灣的原鹽駛向日本!你得看看,你一定要看看!衝我趙振濤你也要看看!”
高煥章眼眶一抖,抓住趙振濤的胳膊,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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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振濤眼裡含著淚說:“老高,我跟你說句實話,原來我不指望著你能挺到今天。我想讓輪船和火車跟你默哀鳴笛,讓你老高在九泉之下聽聽,算是給你報個喜!可你這命夠硬的,你仍然活著,為啥不看看?咹?錯過這個機會,你大老高就是哭,都沒法給你重演一遍!”
高煥章嗚嗚地哭出聲來:“我去,我去——”2挖泥船攏岸了,因為一號港池馬上竣工,等待通航。
趙小樂心情很好,米秀秀的油畫展覽在北龍市群藝館開幕。趙小樂神神氣氣地陪女人去了北龍城。
開幕那天早上,米秀秀快活得像個孩子,滿臉喜氣地在展廳門口恭候備方嘉賓。趙小樂則拿著墩布跟隨工作人員將展廳地面又擦了一遍,然後來到廁所旁的鏡子前擦臉上的汗。他對鏡子裡自己的形象還算滿意,一身嶄新的穿戴,頭髮剪理得也很妥貼,夾克衫的兜兜裡還插了一支鋼筆。他似乎覺得自己活出人味兒來了。他暗暗為女人得意,自己也算開了回眼,不著這個機會,那麼多的頭頭腦腦、名人志士,也不是說見就見著的。他眼看著他們與米秀秀握手祝賀。趙振濤市長和熊大進副總指揮也來看過,因為忙著通航剪綵就急匆匆地走了。
文化局長和老畫家胡石給畫展剪綵。趙小樂站在離米秀秀不遠的人群裡觀望,還不時探一下冬瓜頭,被舉燈的工作人員訓了一頓:“後邊靠!”趙小樂幾次都想說俺是她男人又都沒喊出口,他怕自己的無知給她帶來難堪。只要米秀秀心裡想著他就行。然而,米秀秀娓娓而談,從大海到繪畫技巧,就是沒提他一個字。趙小樂多麼渴望與她站在一起謅上幾句心裡話,讓老蟹灣的人也看看。他囁嚅著嘴巴故意咳出聲響提醒米秀秀,米秀秀依然沒看他一眼,沒有。他此刻不在她的視線裡,任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的。趙小樂很懊惱地沉下臉來,呆呆地望著女人大家大氣光彩照人的樣子,心裡啥感覺都逃走了。
米秀秀身穿一件淡青色風衣,線條窈窕,細如凝脂的臉蛋在燈影裡閃爍著玉瓷般端莊嫵媚的光澤,顯得高貴、沉靜、嫻雅、溫柔。她不僅以畫服人而且形象也令觀眾驚歎。趙小樂看著她,覺得她身上的仙氣更重,竟莫名其妙地被感動了。他理解她了,她不能提他,他的腦門子彷彿就貼一個錢字。錢除了給葛老太太做燈掙的,就是跟四菊借的。米秀秀當然不知道。俺趙小樂不是款也得裝款哩。畫展跟錢攪在一起,就他媽跟貨一樣,統統掉價,統統沒味道了。儘管她今日裡的榮光都由趙小樂的錢託著,但是不能公開,他只能去扮演一個與米秀秀沒有任何關係的局外人。他想著,鼻子有些酸,隱隱地感到一種卑微的蒼涼,緩緩流進骨髓裡。他渾身冷了,沒有人注意他,更沒人跟他搭話,他便懨懨走出鬧哄哄的展廳,甕一樣蹲在門口,縮縮著脖子吸間煙兒。他自慚形穢地覺得很累很累,他嘬嘬牙花子,無聊地吐著菸圈兒,臉色青青的,木然地結了一層灰氣。他愣是呆傻了似的靠著牆根兒默默無語地朝老蟹灣的方向張望了很久很久。
中午時分,市美協的一位同志向趙小樂傳達了米秀秀的“重要指示”:因為中午觀眾多,就不閉館了,委屈趙小樂值班看護著。總算沒徹底忘了俺,他想著,胸膛子一熱。人們像擁戴女皇一樣,簇擁著米秀秀去賓館用餐了,富麗堂皇的大展廳出現了暫時的寧靜,他倦倦地坐在大廳當中的一張電鍍椅上,有一搭無一搭地翻弄著群眾留言簿。好些字他都不認識,但隔三差五地蹦出來的“好”字他都看在眼裡了。他反反覆覆打量著,以為女人行了,這小樣兒的確行了。他嚥下一口乾澀的唾沫,肚裡咕咕叫了。他並不覺得委屈,自家的事,別人都是客情兒,他不值班誰值班呢?高高懸掛在牆壁的畫幅在他眼裡猶如一團朦朦朧朧的黑影,他看不懂,直杵杵地呆坐著熬時間。不大一會,一撥一撥的參觀者不斷絃兒地來了。趙小樂看著他們很認真很崇拜的樣子感到好笑,他就擺出主人的架勢將腰板挺起來,像位老師監視學生答卷一樣審視著每位參觀者的留言。有幾位參觀者似乎在留言簿上沒寫透,扔下筆還要喊喊喳喳地議論一番。
“真是太棒啦,真有味道!”
“西洋畫法與工筆畫法糅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