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所以你的孩子就得出國,就得腰纏萬貫,就得高人一等?是嗎?你柴德發以為貪了二百萬,就有退路了,就能保兒子一生平安,保孫子享福。你管那麼遠幹什麼?我們的幹部,我們的黨員,都這麼想了,這麼做啦,那這個國家就敗光啦!國家沒了,你那點臭錢還有什麼用?孩子要是知道你是貪官,走到人群裡都抬不起頭來,他的身心會受到極大傷害的呀!你公爹,我的柴大哥,他在礦井下挖煤,一輩子在井下走的路可以繞地球兩圈啊!他九泉之下要是知道德發這個樣子,非打他的嘴巴不可哩!德發,你咋就這麼糊塗呢?咋就這麼不爭氣呢?”他喉嚨一堵,說不下去了。
王秀芬滿臉驚慌地啜泣著。
趙振濤對高煥章的話極為震驚,這番話是高煥章的肺腑之言,是他無法裝出來的。一句話,就把人靈魂的卑劣和高尚截然分開了。他對高煥章的判斷是對的,雷娟不會從柴德發的嘴裡挖出高煥章的任何違紀事件。正因為這樣,他越發擔心老高的身體。上帝呀,你給老高到底留下了多少時間呢?
屋裡是長時間的沉默。
趙振濤不想往裡走了,此刻他只想如何退出這個院子。他這個時候進去,會使這個家庭尷尬,況且裡面還有柴德發的妻子。他正要返身的時候,周慧敏說話了:“老高,罵也罵啦,恨也恨啦,你也該去治病啦,德發的事到底怎麼辦?你管不管?怎麼也得給他保個命吧?”
王秀芬也哀求:“姐夫,您說話呀!”高煥章不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周慧敏又催促道:“你快說個話呀!”
高煥章一字一句地說:“秀芬,家不是封了嗎?聽姐夫一句話,你和孩子就住你姐這兒,我們不嫌棄你。唉,你就別給他找人活動啦,要是小事兒,你姐夫這句話會說的。你要是覺得小柴還有留戀的地方,就好好帶孩子,到那一天,給小柴買個好一點的骨灰盒!”
王秀芬撲進周慧敏的懷裡哇地一聲哭了。哭聲裡還有一個男人壓抑許久的哭聲。
趙振濤再也挺不住了,抬手抹了一把淚水,轉身走了。
趙振濤是在晚上重新走進高煥章家裡的,他們一家剛剛吃過晚飯。高煥章在母親的房間裡給老母親點菸,趙振濤知道高煥章是個孝子,就在一旁笑著觀看。有人說老高的命不好,八十三歲的老母親在地震中砸瞎了眼睛,惟一活下來的孩子,還是那個呆傻的女兒。震後,老高的頭髮就全白了,現在的頭髮是周慧敏逼著他染黑的。周慧敏是他後續的老伴兒,跟他的老母和女兒合不來,女兒被老高送進殘疾人活動中心,每月交費,母親就不能離開家了。
高煥章可能胃又疼了,他坐在母親的床邊,伸出枯瘦僵直的胳膊,把一根香菸放到母親嘴邊,笑著說:“娘,您叼好,煥章給您點菸啦!”說著,就開啟打火機,抖抖地舉著送到母親嘴邊。不知是母親出氣重了,還是打火機沒氣了,打火機剛送到母親的嘴邊,火苗一閃就熄滅了。高煥章喝喝笑著:“娘,別急,別急!我再來!”
趙振濤笑著笑著,鼻子就發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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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煥章停下胳膊歇了一會兒,額頭冒汗,側扭的身子很是吃力,還有些微微的顫抖。他再一次打著打火機,將火送到母親的嘴邊,邊送邊說:“娘,您出氣小點兒,成心不讓兒子孝順啊?”老母親就抿著嘴巴笑。老母親一笑又將火苗吹滅了,高煥章額頭的汗水就順著脖子流下來了。
高煥章還要點,趙振濤彎腰去搶高煥章手裡的打火機,說我替你盡孝吧!高煥章用左手推開趙振濤,說:“你歇著,我高煥章就要出差啦,得讓我儘儘孝心!我娘從七歲就吸菸,這兩年不想吸了,今天不知怎麼了,又要吸菸,我不點菸誰點菸?娘,您想吸就吸,別聽醫生那套。”
老孃點點頭說:“想吸,娘想吸啦。”老人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高煥章沒注意老孃的眼淚,可趙振濤全看在眼裡了。他心裡一動,難道老人家知道了什麼嗎?
高煥章哆哆嗦嗦地給老孃點上了煙,滿臉的快活,然後就手舉著菸缸,等著娘往裡點菸灰。有一次,孃的菸頭點著了高煥章的手背,他咧了一下嘴,動也沒動,深情地看著老孃,手抖抖地說:“我娘這輩子不容易呀,沒跟我爹過上一天好日子——”
等母親吸完這支菸,高煥章這才把趙振濤領進自己的書房。這是什麼書房?書架子還是從碗架子改裝過來的。高煥章說這個書架子是我爹當明國縣委書記時留下的,是我們家的傳家寶。他說著,就斜坐在老式沙發上看著趙振濤。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