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又把凌亂的家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坐在電視機前。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家裡等待雷娟的心情怎麼就有些異樣呢?他陷入一種憧憬什麼的狀態中,好女人能夠刺激男人的野心,同時還能撫平男人的傷痕。他默默地問著自己:雷娟是不是個好女人?你是不是愛上這個鐵女人啦?
雷娟走進來的時候,趙振濤突然覺得眼前一亮——高大豐滿的雷娟是穿著便裝趕來的,整整齊齊,好像剛洗過頭。她面龐白皙,頭髮溼潤,滿臉是溼潤的新鮮。她進屋時,臀部彎曲得很好看,節奏也擺得迷人,一副乖巧柔順的樣子,哪像檢察官?而像一個風韻猶存的城市少婦。
碰見趙振濤的眼神,雷娟的臉就紅了,此時她聽見電視里正播放著陳明的歌曲《快樂老家》,歌聲清脆而婉約: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發夢已經醒來心不會害怕我生命的一切都只為找到它讓我們真心對待吧4一切都是霧騰騰的煙雹,日頭滾出海面的模樣看不見,它一個冷供,就哆哆嗦嗦發不出紅光來了,趙老鞏只能聽見日頭拖泥帶水的呼隆隆升起來的聲音。等著海霧紛紛散盡了,老人就哼哼著爬上了老船,看見海里的日頭吐出一灣渾厚的燦紅。往日的趙老鞏願意到海邊來,看海,聽濤聲,因為在這時他才覺得自己這個黃土埋脖兒的人還是那麼渺小無知,乾脆就立馬忘了自己。今天他不是來聽濤聲的,是等著朱全德那個老東酉去島上看燈塔的。這可不是過去給漁船指路的燈塔,是海港花好幾百萬元建成的海港燈塔。
人有千般好,總有一樣不好。趙老鞏在兒子趙振濤當了市長以後發誓,不求兒子給他辦一件事。可是趙老鞏為了給老夥計朱全德謀個差,還是破例給兒子說了軟話。不論是求誰,他跟兒子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活得不那麼踏實了,不那麼理直氣壯了。趙振濤很高興地答應著,馬上就給朱全德辦了。昨天晚上,港務局的頭頭到家裡來,讓他告訴朱全德今天就去燈塔裡上班。本來定的是六點鐘上船,可是還不見朱全德的影子,趙老鞏在心裡罵著朱全德,他哪裡知道,朱全德夜裡讓老婆辣花給他做了一件新衣裳。朱全德來了,他遠遠地看見趙老鞏坐在船上等他,就急煎煎地小跑了幾步。
“老朱頭,你個老東西,給你辦事,你還遲到?”趙老鞏坐在船上罵著。朱全德趕緊賠著笑臉,咳了幾聲,說他給趙老鞏帶酒來了,還說喝了酒就跟他繼續摔跤。趙老鞏看見朱全德的身量像船板一樣寬厚,很結實,白蓬蓬的頭髮遮掩著額頭上的青筋,青筋上湧著血,放著豪光,大喉結髮出粗糙的問響。趙老鞏笑著說:“你這個老東西越活越壯實啦!俺可摔不過你嘍。”
朱全德看見趙老鞏很衰弱,耷蒙著的老眼像兩個深潭,霧濛濛地浮著一層倦意,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激動起來。他心裡好一陣難過,他想自己看守燈塔的時候,也拽上趙老鞏,把他昔日的激|情重新調動起來。他故意拿話激怒趙老鞏:“老鞏頭,你不跟俺摔跤,俺不怕,俺剛剛上班,你可別一口氣喘不上來,去見閻王爺,俺可沒空給你弔喪。”
趙老鞏果然就上了朱全德的圈套,儘管他瘦得幾乎乾枯了,一條一條的肋骨像要破皮而出,還是惱怒地罵道:“老東西,你才該死呢,俺遇上了這樣的好年頭,還要活些時候呢!”朱全德就縮著脖子,小孩兒吃奶一樣地笑著。
趙老鞏划船的時候十分賣力。實際上,他知道自己啥時候該走,他已經在祖宗留下的太極斧上照見了自己的老臉。太極斧上映出的小亮點,是一輪一輪的,帶著褐色的斑點,那是長壽斑。祖上說,多時在太極斧上看不見那個斑點了,離摟著陰面斧見閻王的日子就近了。近來,趙老鞏時常丟魂,丟了魂,就在黑夜裡端坐在太極斧下,聽斧頭髮出的聲音。那是一種神秘的嗡嗡聲,聲音裡小樂也說話了,男男也說話了。整夜整夜地聽這如生命流淌的聲音,特別是聽到尾聲時,老人總是反反覆覆輕輕喚著兩個字:“天——眼——”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趙老鞏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唸叨這兩個字的時候,像是天窗開了,這兩個字彷彿用斧頭給楔進他的骨頭縫裡去了。
把船搖過防潮大堤,就見到了島上的燈塔。兩個老人看見這種燈塔時,簡直驚得目瞪口呆。這是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共有九層,異型塔內有三根巨大的壁柱支撐著,旋轉式的鋼樓梯。在三層樓高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瞭望圓廳,坐在圓廳裡可以喝酒,可以看見遠處的漁船和輪船,看見老蟹灣的每個角落。朱全德拽著趙老鞏哼哼著爬到樓頂,看見一個鋼質的大燈籠,比趙老鞏的八福燈要大幾十倍,閃爍的白光比太陽還刺眼。趙老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