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先是一愣,隨即開始默默唸誦。
“一臺寶塔黑乎乎,頂上細來底下粗。有朝一ri翻過來,底下細來頂上粗!”
二娃的眼神中突然閃出一絲光亮,默默唸誦著。他似乎體味到其中的韻意,默默道:“師......師傅,我明白了,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此刻他已然明白,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一切卑微的感覺都是自己施加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和價值,只要自己習得一身手藝,於疏勒唐軍的幫助未必比那些上陣殺敵的將士少!
“來幫我拉風箱。”陳守成見二娃如此聰靈,心中頗是欣慰,衝身旁的一個鐵爐指了指吩咐道。按照他這個聰明勁,只要都用到學藝上,不出三年便能出師了。(注1)
拉風箱乃是每名鐵匠必須經歷的過程。這些成名的鐵匠,在年少做學徒時往往都被師傅吩咐拉過風箱。一來,師傅是為了磨練他們的心志,培養他們吃苦的本事。二來,有些東西、有些絕活兒不是能頃刻相露傳授的。正所謂,學成了徒弟,餓死了師傅。若是拜師學藝都是這麼簡單,那手藝活兒也不會那麼神秘了。
所以,那些拜師學藝的學徒,往往前三年學不到什麼東西,也就是做些打雜的事情。至於之後能否盡得師傅衣缽,一方面要看徒弟的努力程度,一方面便要看師傅願意不願意將吃飯的本事交予徒弟了。
不過,陳守成此時當然不會藏私。他已經是近半百的年歲,說句不好聽的話,已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麼好藏的、掖的?陳守成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出嫁的女兒。他正愁沒有徒弟傳承手藝,都督就給他派來了這麼一個機靈的徒兒,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存心刁難呢?
只是,老話講的好,做一行便要愛一行。要想做出點樣子來,定然先得愛上這個差事營生。拉風箱最是苦累,卻是瞭解打鐵這一行的捷徑。什麼時候拉風箱再無怨念了,離學藝突破便不遠了。
二娃雖然不知道陳守成心中所想,也是毫不猶豫的走到鐵爐前,尋了一馬紮坐定拉起了風箱。
茲吱的聲響催動了爐中鋼火,噼噼啪啪的火星爭相往人的面門上躥。還有那惱人的黑煙,總是尋著縫隙,在你最大意的時候鑽入口鼻,嗆得人直落淚。
二娃不想被師傅看輕,遂擦去眼角的淚水,繼續拉了起來。
被風箱催的熾熱的一個鍛件兒足足有四五十斤,已被火爐燒的通紅,此刻易於打鐵墩上。陳守成尋了一個大小適中、趁手的鐵錘便向其上砸了上去。
乒乒乓乓的聲響聽起來竟是那麼悅耳,二娃沉浸其中,拉風箱的速度自然而然的漸漸緩了下來。
“不要停,繼續拉!”陳守成夾了他一眼,手中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來。
只見他右手握小錘,左手握鐵鉗,一番捶打後,那根鍛件已是成了雛形。陳守一邊翻動著鐵料,一邊叮嚀囑咐道:“我們做鐵匠活的最忌行工時分神。這鍛件可都是一樣的模子,至於能捶打成什麼模樣,可全看鐵匠這一雙手哩。”
陳守成不斷捶打著,那個分量十足的方鐵鍛件已漸漸磨平,成了圓鐵棒的模樣。
二娃不敢再去分神,只專心的拉著風箱。這該是個怎樣的東西呢?看這雛形,該不是一柄兵刃?
俗話講的好,天下三大苦:打鐵、撐船、磨豆腐。別看鐵匠表明風光,一番捶打就能變出一件利刃。但可曾想過,每至紅爐生火之時,都是氣溫高燒之時?匠人只拉一陣風箱,便會汗水滿頭,只掄一番鐵錘,便會揮汗如注。那幾十斤重的大錘掄番起落,需要多大的力量與氣度?
不過,世上又有那些事是不需簡單易行的呢?沒有付出,何談收穫?
這一點,不論你是莊戶漢還是手藝人,大都如此。
陳守成將鐵棒開始了修邊兒,一邊移著鍛件,一邊用特製的小錘子輕輕捶打著鐵棒四周,約莫盞茶的工夫後,一根粗圓的鐵棒就已打煉完畢。
陳守成把那圓柄鍛件兒放入近旁的水槽內,隨著“吱啦”一聲,一陣白煙倏然飄起,打著圈兒向外飄散。
“這個便是淬火了,這可是我們打鐵的最後一道工序。”
陳守成用鐵鉗夾起鍛件看了看道:“你看這鍛件,之前歪歪扭扭,凹凸不平,經過師傅這麼一錘打,便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人啊,也是需要如此。有時你們得對自己狠一點,現在多捶打一番,以後便會少受一些苦。”
說完,陳守成便將這杆銀槍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你不是喜歡舞槍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