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清晰的時候,他看清了,自己是躺在醫院的病房裡,手上插著針管,還在輸液。而他的病床前站著四個人:除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外,其他三個是惠天婆、周莫如和她父親周之慍,三人臉上都是焦急萬分的表情,特別是周莫如,眼眶發黑,眼睛發紅,人竟然瘦了一圈!
醫生俯下身,摸摸區元的額頭,又摸摸他的脈搏,點點頭,在一個像是病歷的本子上寫了一些什麼,便對其他三人說:“危險期已過,你們等一下留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了,不要太打擾他。”說完便出去了。
記憶點滴恢復,區元想起來了,他是在“往生蓮位”靈堂裡,被一條毒蛇咬中腳趾的,後來的事,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惠天婆雙手合十,喜形於色;周之慍也是笑容滿面:“謝天謝地!區先生,你終於醒過來了!”只有周莫如默然不語,身體卻在微微發顫。
區元努力清了清喉嚨,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那麼的沙啞:“天婆、伯父、莫如,我這是在哪裡?”周莫如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什麼。周之慍趕緊說:“區先生,這是縣城的人民醫院,你被蛇咬了,睡了整整兩天兩夜了!再不醒來,我們可就……”
“是啊區先生,”惠天婆插嘴道,“幸虧我們發現得早。當時你一叫,我們都驚醒了。你不知道,周妹她不顧一切,最先跑到你身邊,一看情況,立刻就為你、為你吸出毒液,嚇死人了,她往地上吐了足足十幾口,你的傷口才沒那麼腫。我又將幾味草藥捶爛,敷在傷口上,連夜打電話給周老師,他到處找不到車,熬到天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輛柳州仔將你送到這裡來。醫生說,幸虧搶救及時,不然……”
周莫如別過臉去,身體的顫抖卻更加厲害了。
區元閉上眼睛,一陣陣的後怕如潮洶湧;而在這後怕之中,周莫如為他吮毒的情景,卻令他心旌搖盪起來……
良久,他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謝謝。”說完,卻覺得渾身乏力,睏意再次襲來,眼皮也睜不開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區元發現自己換了一隻手在輸液,病房裡亮著燈,靜悄悄的,又是夜晚了。
頭一偏,他看到一個人趴在病床邊睡著了,一頭黑髮披散在白色的被子上——周莫如!區元激動萬分,那隻沒插吊針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去,做賊般,輕輕地撫摸著周莫如的秀髮。
周莫如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她的眼光跟區元一對視,臉上竟閃過一片紅暈,使那蒼白的臉色,顯出一種憔悴的美麗來。區元縮回手,輕輕地對她說:“辛苦你了莫如……”
周莫如搖搖頭,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悽怨的神色,眼眶也立時積滿了淚水:“你……”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區元由衷地笑了。他再次伸出手,一點一點地,伸向周莫如的臉。周莫如猶豫了一下,臉往後縮。區元失望地將手收回,周莫如卻伸出手來,一下便握住了他的手,臉上滿是嬌羞。區元渾身一震,一股電流從她的掌心傳過來,周身遊走,他頓時覺得精神起來——這輕輕的一握手帶給他的快感,竟不在那夜的翻雲覆雨之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還是僅僅是死而復生後身體的極度敏感?
“莫如,”區元忘情地叫著,“你看了,我給你寫的信了嗎?”
周莫如點點頭:“前天下午,我正在給你寫回信,寫了一半,秋容來陪我了,我就沒有再寫下去……”說著,她抽開手,從自己兜裡摸出一封信來,又猶豫了一下,說:“我想了想,還是把這沒寫完的信給你看……”
區元激動地接過信,就要拆開來看,周莫如又將他的手和信一把抓住,害羞地說:“不,等我不在你身邊時再看。”
“好的。”區元點點頭,將信塞在枕頭下。
“我的命,是你救的了,莫如,我現在什麼都不怕了……”區元凝視著周莫如的眼睛,動情地說。
周莫如猛地搖頭:“不,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現在你更應該信了!”
區元像想起了什麼:“對了,那天晚上,你不是不能出來見月光的嗎?”
周莫如低下頭:“可是,我聽到你的慘叫,我怎麼能夠無動於衷,我什麼都不顧了……”
要不是還在輸液,區元真想立刻就把周莫如摟在懷裡——這一刻,他明白了,什麼叫禍兮福所伏。
3
區元醒來的第二天午後,周莫如回了一趟“水月精舍”。
兩夜沒睡的周莫如在醫生的半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