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會生氣……”
“你說的不是謊言,沒有生氣的道理。”他也沒有她想像中的愛生氣,他向來獨善其身,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來惹怒自己,比起夏候武威,他脾氣是極好的,只不過,他確實她的扯謊而發過怒,這點,他不否認。
李梅秀又仔細觀察了他一會兒,確定他沒有生氣的跡象,才略略安心,重新舀湯吃麵。
“你知道謊言有分善意和惡意吧?這兩種謊言,你都很討厭嗎?”吃了幾口,她又問。
“謊言就是謊言,沒有善惡之分。”
“可你為了我,向嚴盡歡說出的謊言,就是善意呀。”李梅秀自己從小到大說出口的謊話幾乎只為錢賭財或脫罪,極少有哪一個是替別人而說,也極少有哪一個謊言說出來,對自己完全沒有好處,公孫謙生平第一個謊,不為別人,只為救她。
雖說是謊言,對她來說,更勝天簌。
“但我的謊言使當鋪蒙受損失,它沒有資格稱之為善意,若是善意,應該讓任何一個人都受益。”公孫謙頓下舀湯撈麵的手,沒有抬頭,她卻看見他的表情一閃而逝的疼痛。“所謂善意的謊言,不過是想讓說謊者自身好受些,不讓自己的醜陋顯而易見,以為謊言經過包裝,它就不傷人,實際上,謊言,永遠都不會變真實,在它被戳破之後,還是會令人受傷。”
他在說他自己,李梅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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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他爹孃對他撤了善意的謊言,目的是希望他不吵不鬧,乖乖跟他們進入當鋪質押,卻沒想過,在謊言揭穿之後,它刺傷他的程度,何其巨大。
他心裡一定希望,當初爹孃試著與他好好說明白,告訴他家中情況,真的窮困到無法再養育他,必須痛下決心割捨他,他或許會哭,但他也會理解,在走進當鋪時,不會抱持著還會有人來接回他的希冀。
李梅秀用竹箸攪和麵條,輕輕道:“我倒認為,善意的謊言,是在不得已的時候才說的。有時真話倒像把利劍,說出來或許不違背良心,可它傷人的狠度,不會比謊言更小。要是我呀,發現真話比謊言更會讓人受傷,我會選擇說謊。”她不像他,道德感強烈、自律,她會為了讓自己開心而說話,也曾因為要讓別人開心而說。“適度的說謊很重要吶,例如,一個醜小孩,癩痢頭、粗麻臉、眼歪嘴斜,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是可以一邊逗他玩,一邊誇他好可愛。這也是謊話呀,可是若我在那個時候摸著良心說真話,你想,那孩子會不會很難過?”
這個問題完全無須思索,他回道:“會。”真話相當傷人。
“對呀,可我說了會讓他綻開笑容的謊話,不是很好嗎?”看見別人開心,自己心情也好,何樂不為?
沒看到他點頭稱是,她繼續拿這個假設問他:“如果那醜小孩是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做?會說真話還是假話?”
“我選擇不開口。”傷人的真話,與不情原的假話,他兩都不選。
“不說就是預設嘛,那醜小孩一定會暗暗哭泣的。”她以後絕對沒有膽是不是詢問這個過度誠實的男人“我長得美不美?”這一類自取其辱的問題!
公孫謙被她裡,不苦皺起臉蛋的表情逗笑,將自己碗裡那顆滷得褐亮的蛋挾到她面,不同她爭論何時該說真話,何時又該扯謊度。在他的認知中,兩都沒有模糊地帶,他雖為她而破例,但也僅止一次,以後謊言絕不會再從他嘴裡道出。
“面要涼了,先吃吧。”他結束這個話題。
“嗯,你也吃。”面涼掉,口感不好了呢。
兩人對坐的矮桌小小的,凳子也小小的,坐著時,兩人雙膝近近靠攏,鋪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卻凍不著他與她。
這一個時刻,公孫謙與李梅秀都覺得溫馨。
至少,在等一會兒結帳時發現彼此身上都沒有帶錢——公孫謙是貧窮流當,李梅秀則是好幾日沒有詐財收入——之前,真的,非常溫馨。
第5章
李梅秀淪為當鋪地位最卑賤的小婢一枚。
每天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雜事。
每天每天都得面對當鋪眾人的調侃,戲稱她一聲公孫大嫂。
每天每天都得努力躲避嚴盡歡,不想和她打照面,給她欺負她的機會,但每天每天都會“巧遇”嚴盡歡,被嚴盡歡叉腰數落,直指她的鼻,說道:“公孫謙是流當品,你是流當品,以後你們的孩子也是流當品,屬於我嚴家當鋪所有!”然後,恭送嚴盡歡趾高氣揚退場。
每天每天,都可以和公孫謙一塊兒吃早膳,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