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東西從板橋的衣襟裡掉了下來。
黃慎拾起:“這是什麼?”
“喲,我都忘了,這是石濤大師給我留下的一張字畫,《滌愁圖》。”板橋說著給黃慎展開了那張圖,感慨地:“大師修行極深,詩畫超逸脫凡,畫筆簡約,意蘊深邃;好一個‘人生勿言愁,一江春水載不夠;紅塵滾滾愁去了,三千里路滌清波’!悟之醒之,茅塞頓開,如同禪會佛偈一般。與他相比,我等做的字畫,差之遠矣。”
黃慎望著板橋笑了一下道:“見而悟道,機理窺透,我想老弟莫不是見了大師的字畫,才有意逃離大明寺的吧?”
“說的極是。”板橋認可道,“大師譴我沉迷女色,躍然紙上,我再執迷不悟,豈不是豬狗不如?”
黃慎思忖,如是這般,一姐的絕緣書是該物歸原主的時候了。“你等等,我給你看樣東西。”說完跑回屋子。
黃慎的神秘讓板橋困惑不解,他接過黃慎取來的一個小布包,問道:“這是什麼?”
“你看了再說。”
不看則罷,一看呢,他已經封痂的創傷重被掀開了,盈盈出血的心底深處誘發出一聲令人心顫的長嘆,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真不該拿給你。”黃慎後悔莫及地說。
板橋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說:“你要是不給我,哪天我知道了,我會嫉恨你一輩子。”
“石濤老人看了這封絕緣書,有感而畫你收藏的那幅畫。”黃慎告訴了真情,“我與高翔在場。”
“板橋讀懂了老人的心。”板橋這邊說著,那邊靜靜地撕碎了一姐的信,黃慎想搶已經來不及了。
板橋走到院前的小溪前,將手中的碎片一片一片丟進流淌的水中,碎片隨著流水悄悄無聲地淌走了。
“往下作何籌劃?”黃慎問道,“遠遊?還是閉門造畫?”
板橋想了一下道:“不瞞黃兄,古人有言,學而優則仕,求不得功名,豈不枉來人世一遭?”說著免不了由衷地嘆道,“只可惜近日鬧鬧哄哄,耽擱甚多,我想到焦山的寺院去,躲過塵囂,好好讀一陣子書。黃兄有意同行嗎?”
“罷了,功名與我無緣。”黃慎苦笑了一下說,“家小老母皆指望我一人,不賣畫我何以為生?”
正說著,板橋望見遠處過來一乘小轎,說道:“哎,轎子衝我們來的,老瓢,你來喜了。”
黃慎說:“老弟開什麼玩笑?”
小轎旁,跟著一個揚州府的跟差,跟差老遠地就喊道:“前面可是黃慎畫師?”
板橋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跟差領著小轎近得前來,道:“黃師傅,喲,這不是板橋師傅嗎?我們在到處找你,你躲到這兒來了。”
板橋冷冷地道:“找我們有何公幹?”
“嘿嘿,我是洪師爺的屬下,兩位師傅沒忘吧?”跟差套近乎地說。
“有話快說,繞那麼多的彎子做什麼。”黃慎不無厭惡地說。
“府上麻大人有請兩位,到府上有要事相求。”跟差說。
“不去!”板橋說,“回去告訴你們麻大人,就說鄭板橋不願給他惹麻煩。”
“嘿嘿,師傅,你看小的這模樣,敢說這等話嗎?”跟差企憐地說,“兩位師傅,可憐可憐小的一次,我要是找不回你們,飯碗也就沒了……”
板橋與黃慎對視了一眼,說“有什麼大事,這般風風雨雨。”
“小的不知,好象是朝廷有什麼大員來了揚州,點著名要師傅們去作什麼畫。”
“知道了。”板橋揮了手說道,“你先頭走,給你主子報個信,我們隨後到。”
“這……”跟差以為板橋是在誆騙他,膽怯地望著黃慎。
“這什麼?你以為我在誆騙你不是?!”板橋道,“一個轎子兩個人坐得下嗎?給了你臺階,你倒識不得好人了。”
“我該死。”跟差連連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道:“小的無禮,得罪了得罪了!”
攆走了揚州府的跟差,板橋逼著黃慎去喊梅子起床,黃慎腳跟特重地去了,板橋瞧他那份憨痴的模樣,想笑沒笑出來。
梅子早就醒了,似乎就是要等黃慎的一聲喊,天隨人願,她的心裡甜絲絲的。
2
梅子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特意在回去的路上多溜達了會。
從黃慎的“西冷草堂”到紅月樓,必經轅門橋頭過,以轅門橋為中心,南是通向福運門的引市街,北是揚州最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