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之中甚至還有野狗啃爛的死人枯骨。
兩輛幾乎快散架的牛車帶著吱吱呀呀地呻吟聲壓過路面,前面的車上坐著一位帶短鬚的書生摸樣打扮的中年人,身後擠著幾個婦人和一堆年紀從幾歲到十幾歲的女娃!後面的車上則裝著幾堆破爛的傢什和半截子散架的書箱。
“夫君,天已快黑了,海州何時能到?”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中年婦女小心翼翼地在牛車上拉了下駕車的中年書生“這裡荒郊野外。怪是嚇人的。”
“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能到了,夫人莫急。”
中年書生跳下午車,四處張望了片刻,回了家眷一句後,嘴裡又以難以聽清的聲音嘀咕道:“哼哼。因果報應啊,這朱家果然造孽,終究逃不過天怒民怨!可嘆先祖嘔心瀝血,卻被那朱重八強奪山河……大周蒙塵,正邪顛倒,我河間張氏之後。如今也落了個池魚之災,可恨,可恨吶!”
神叨叨地一番搖頭晃腦後,中年書生帶著古怪的表情又回到了牛車上。
常昆,字伯玉,河間府人,年34歲。按照某個宗族內部非嫡不傳的家訓,他是元末軍閥張士誠的後人。張士誠和他的“大周”被掃進了歷史垃圾堆,大明朱元璋問鼎江山,但張氏後人卻沒有團滅。
據說張家部分子侄和張士誠某個懷有身孕的小妾逃過了清算,在河間府隱姓埋名定居下來。傳到常昆這一代,河間府張家後人已經分為了三支,丁口三千餘,基本上已經全是農民。唯有改常姓的一支張氏嫡傳後人還繼承了微薄的田產家業,還能維持族中子弟讀書。
尷尬的是,常昆從11歲開始獲得童生,居然一直讀了23年,還沒有考上秀才!偏偏還整天憂國憂民般吊著八股書袋子長吁短嘆,對曾經的大周保持著神經質般的自戀幻想熱血情結。
更悲劇的恐怕還不是他的精神世界,這個身負“大周復興”大業的男人從17歲開始娶妻納妾,居然連生了11個女兒,卻沒一個兒子!除去天折的,如今只剩下了7個女兒,最大的15歲,最小的才兩歲,現在還有一個小妾剛剛懷上身孕,讓常昆又喜又憂。
如今天災**接踵而至,河間府常家莊也被一路的難民潮席捲劫掠一空,但常昆卻狗屎運般帶著一家子毫髮無傷地逃了出來。一路上躲過那些可怕的亂民土匪,帶著兩輛牛車的全部家當東躲西藏居然走到了海州地界。
“大周列祖列宗庇佑,若在天有靈,望小梅今年產下嫡男,以續大周血脈,不孝子孫……”一邊架著破車繼續朝東前進,常昆一邊暗暗默唸著,臉上表情是悲憤交加。
還沒等最後一句說完,前面數百米遠揚起了一串煙塵,隱約可見幾騎持刀漢子。
“夫君,好像是賊人!”
“爹爹!”
馬車上頓時亂七八糟,妻妾女兒齊齊叫喚,常昆更是嚇得全身如篩糠一樣哆嗦。
幾個壯碩的武裝漢子騎著馬奔了過來,吆喝著各種哨子,繞著兩輛牛車轉了幾圈,當頭的壯漢這才勒緊胯下戰馬,用馬鞭指向了常昆。
“你們可是逃難的?!”壯漢偷偷看著一車的女眷,眼睛亮了一下。
“在下河間府常家莊人氏。如今民情糜爛,鄉間百里……”常昆見對方衣衫還算嚴整,並沒有那種匪霸的舉止言行,心裡稍微安定,這才拱拱手,又開始搖頭晃腦。
“停停停!讀書的,我問你們是不是逃難的!”壯漢一愣。趕緊大吼起來。
“呃,在下一家正打算前往海州以避災厄。”常昆見對方如此直白無理,也是一愣。忍住怒氣偏過了頭,嘴裡又開始悄悄嘀咕了“粗鄙莽夫。有辱斯文……”
“老大,一車的女眷,看樣子可以賣給顏家。”
領頭漢子還沒有繼續表態,一側的一個騎士跟班就悄悄附耳過來。再次打量了一下這一家子,領頭漢子終於微微點頭。
“嗯,能帶著一大家子逃過一路險惡,這書呆子倒也有點本事,一起弄走吧!”
一時間牛叫人哭,雞飛狗跳,騰起的煙塵遮掩了黃昏下的官道……
。
海州城郊。一片綿延幾里的難民窩棚雜亂無章地貼著官道分佈著,四周稀疏豎著一顆顆被剝去樹皮的垂死樹木,遠處的海州城門緊閉,城牆上是如臨大敵的守備官兵。城頭的一個官員打扮的中年男子看著城外那片在寒冬天垂死掙扎的難民,忍不住搖頭嘆息。然後離開了城頭。
天已經快黑了,高大城門在顫動中緩慢開啟,發出了低沉的震動聲。衣衫襤褸飢餓難忍的難民如同收到了什麼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