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眼淚糊了一遍。牛不從氣湧如山,面對這種情形,心下卻有些不忍。他大聲咳嗽一陣,氣息順暢了,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個混蛋。他早聽說馬家趕出去過一個不學好的本族兄弟,卻不知道竟是此人。年如我拱手道:
青白鹽 二十(3)
“牛老爺受驚了,千錯萬錯,都是在下的錯。在下治家不嚴,冒犯牛老爺了。在下出門有點閒事,回來的晚,聽下人說,後院關了一個擅自闖院的歹人,心中自思,在下雖不才,卻也從不與人交惡,平日馭下甚嚴,奴才下人都知道夾緊尾巴做人,又會是哪路高人上門賜教呢,心中老大不放心,水沒顧上喝一口,火急趕來,卻是牛老爺,不用說,這是下人瞎了眼了,還望牛老爺格外大度,恕在下不察之罪,也請牛老爺不必客氣,年家的奴才就是牛老爺的奴才,該怎樣處罰,萬不可手下留情。”
聽了這話,牛不從還在沉吟,馬禿子慌忙俯下身去,梆梆梆,在地上摔了幾個響頭,地上腥臭的塵土被激起來,牛不從和年如我同時打了一個噴嚏。年如我惱極,卻聽馬禿子急口急舌說:
“年老爺牛老爺,二位老爺饒命,奴才雖做了天大的錯事,殺一百回,剮一萬刀也是該當的,可奴才死的冤哪!二位老爺想想,做奴才的主子指使去做什麼,能不去嗎?”
年如我、牛不從、年夢柯同時一驚,牛不從盯了年如我一眼,迅速瞥開眼神,年如我也瞥了牛不從一眼,要躲開眼神時,四束目光正好相遇中途。年如我氣得雙手亂搖,卻說不出話來。年夢柯趕上一步,一腳踏在馬禿子屁股上,厲聲喝道:
“你這不逞之徒,明明自己做錯了事情,還敢胡亂攀比主子!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用心何其毒也!真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來人,拉出去給我使勁捶,看他還敢不敢滿嘴念野狐禪!
院外聞聲衝進兩條大漢,一人扯一條胳膊往外拖,馬禿子大叫饒命,眼看要拖出門了,年如我心有所動,揮手大喊:
“慢!”
年如我走到牛不從跟前,滿面羞慚,囁嚅說:
“牛老爺,你看這事,在下跳到開水鍋裡燙一遍,也洗不掉身上的垢甲了,我年如我雖然不堪,卻是一個來去清白敢做敢當之人,既然被人誣為賊,索性把賊做到明處吧。”他轉身對馬禿子和顏悅色說:“禿子兄弟,一邊是咱們的人,一邊是牛老爺,有啥說啥,你不用怕任何人,只要說的是實話,我保證不怪罪你,當著牛老爺的面,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愛去哪去哪,我發誓,我要是秋後算賬,讓我家男人都去做強盜,女人都去做婊子,至於我與牛老爺的事,任憑他老人家處置,絕無二話!”
“不是的,不是的,老爺!不是老爺指使小人做的,是馬老爺指使小人做的。”
“你說什麼?”年如我趕上一步,飛起一腳踹在馬禿子腰上,一下子滾出了幾步遠。年如我氣得渾身抖顫著,顫巍巍伸出右手食指罵道:“你這喪家的斷了脊樑的癩皮狗!你要是誣賴我,還說得過去,奴才恨主子,世上多去了。可你竟然在我家空口白舌攀扯馬老爺!馬老爺是何等人,誰不知道他老人家仗義疏財德高望重?你這狗才當年被馬老爺趕出家門,不思改過,卻心存報復,有本事你自己找上門去鬧罷了,卻在這裡亂嚼舌頭,這不明擺著挑撥兩家關係嗎?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拉出去,給我往死裡打!”
那兩名大漢又動手往外拖扯,卻被牛不從擋住了。他回頭說:
“年老爺暫息雷霆之怒,有道是,無風不起浪,有風浪三丈,說話聽聲兒,鑼鼓聽音兒,年老爺與馬老爺的恩恩怨怨,那是你們富人間的事,我是窮人,沒有資格理會。在下想知道的是:馬老爺如何指使牛老爺的人對在下出黑手?”
年如我沉吟半晌,萬分為難地說:
“牛老爺,聽在下一言行不?事情發生在我家裡,由我一力擔當。天下事,說複雜,複雜得神仙也糾纏不清,說簡單,簡單得如同碟子舀水,一眼看得透亮。就算是我治家不嚴,說成是我縱奴行兇也行,只是不再牽扯別人好嗎?”
牛不從笑道:
“難得年老爺一身爽氣,可是,我牛不從也不是不問青紅皂白的人呀。”
青白鹽 二十(4)
“哎呀,這活活地難死人嘛。”年如我一臉痛苦。
馬禿子往前爬一截,昂起頭來,斷然說:
“二位老爺,多有得罪了。我馬禿子雖是下人,卻知道好壞,也是有肝膽有良心的人。馬老爺向來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