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只盼他能偶爾入夢來。
昀兒一日日長大,他喚祝悠亞父,八歲的時候已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杜若,你看你兒子,真是個稱職的小皇帝,你高興嗎?
垂簾聽政的第五年,前太子瞻,被封為寧王,遠遠離開了京城。
我是有意的,寧王,寧王,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這金陵彷彿從來不曾變過。
假如當年,寧王沒有叛亂,我入宮,你可會愛上我?
許多沒有意義的假設在嘲笑我不肯認清現實。
你已經不在了,如今這宮中,這天下,只有我一個人了。
聽人說過,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記性太好。
我還記著和你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偏偏漸漸模糊了你的面容。
幽池畔,雲蔽月,花弄影,兩個人的身影遠去,青衫寥落,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形單影隻。
昀兒十三歲過後親政,我便搬進了安平宮,晨鐘暮鼓,昀兒想把這裡修葺一番,我說了不用,就讓這一切還如原來一樣吧,我不希望有人破壞我的夢境。
其實我常常懷疑,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個夢,假如沒有昀兒,那還有誰能證明這一切確實發生過呢?
我讀遍了他的書,在字裡行間觸控他殘留的溫度,想著我們曾經浪費了多少時間。
我重溫他說過的故事,言猶在耳,甚至他的呼吸都還在耳邊,回頭看去,卻只有微卷的簾。
我念著他留下的佛經,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我信佛,若他能讓我們重逢。
我吃齋,若這能為我們積福。
我的心漸漸靜了,依然年輕的面容卻已佈滿風塵與滄桑。
早起對鏡時,恍惚從中看到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那是狠狠燃燒過後的餘燼,卻再不能復烯了。
直到有一日,看到一首詩。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桶,不為超度,只為觸控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心如止水,我終是不能再與你相見。
———————————————————————————【祝悠】
她問我,為什麼留在金陵?
我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但總歸來說,我是一個很懶的人,你可能會覺得我是懶得離開,而我只是懶得去想為什麼留下。
我說,如果非要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你吧。
這麼多年了,她習慣了不把我的話當真,我也一樣。
我這麼個眠花宿柳,知己遍天下的人,誰會覺得我痴情?
再怎麼痴情,也不該是對著蕭太后。
可事實上,我還是覺得她是蕭府的小七,腮幫子圓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