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柔的聲音自遙遠處隱約響起:“……心臟還是為國師剜去了,是我的過失。”
心臟……怪不得總覺得胸膛裡空蕩蕩冰涼涼,原來最後那一掌不光是拍飛她,順便也神不知鬼不覺地又用了一次剜心之術?呃,她是不是要死了?沒有心臟的人還能活著嗎?
另一個聲音低聲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少不得找個東西替代一下,免了她的苦楚。”
然後一雙手解開了她胸前的衣服,一顆冰冷堅硬的東西放在了心口處。等等——!稍等稍等!難不成他們是想找顆石頭來給她做臨時心臟?!覃川大急,再怎麼說,石頭做心臟也忒誇張了呀!
一隻手掌按在了心口那塊冰冷的東西上,不消半盞茶工夫,那東西居然漸漸變得熾熱柔軟,一下一下跳動起來,像是變作了一顆陌生人心。手掌用力一按,那顆替代心臟沒入胸膛,填滿了她胸腔裡的冰冷空蕩,全身的血液彷彿也開始重新流動,周身痛楚頓時大減,令她舒服不少。
“只有先這樣了,三個月之內必須將她真正的心奪回——我勸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動,此次對付國師能順利逃脫,關鍵還是出其不意,何況他想著拉攏公子齊,並未下重手。如今他已知我們底細,憑你一人絕不是他對手。”
“他已被你重傷,正是虛弱的時候,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國師來歷十分蹊蹺,連我也沒太大把握對付。所幸川兒伶俐,取到了他的頭髮。他雖剜了她的心臟,卻始終不敢折磨傷害,怕也是顧忌這個。只要有頭髮在,我們這裡的勝算總是多一成的。你與其在這裡乾站著,不如去屋外看看,那個女人哭得我頭疼。”
腳步聲漸漸遠去,屋子裡恢復了寂靜。覃川心頭一鬆,漸漸地便要睡去,忽然有一隻手在她額頭上緩緩撫摸,替她將汗溼凌亂的額髮撥開。那個醇厚酥軟的嗓音裡難得帶了一絲疲憊與嘆息:“覃川,兩條魂魄已經齊了,國師那條魂魄我必然幫你取來,只是……真正點燃魂燈的最後一個魂魄,你要用誰的?天原皇帝?二皇子?還是說……你早已做好自己點最後一個的準備了?”
所以才誰也不看,誰也不靠近;所以走得那麼利索乾脆;所以說自己沒有未來?
真是沒見過這麼固執到可怕的姑娘。
“……我或許很早就知道了,最後一條魂魄最重要,選誰都不行,只有你能上。你想殺誰我都可以幫你。不過最後你想殺的是自己,我要不要幫呢?”
沒有人回答他,屋子裡是那麼安靜。那隻手慢慢從她額頭上撤離了,像是帶走了一片至關重要的溫暖,覃川忽然就沒了睡意。明明胸膛裡已經不再空蕩蕩,卻彷彿再次體味了冰冷孤寂。
就這樣吧……她告訴自己,這樣挺好的。或許石頭做的心也會變得冷硬,她似乎可以無情淡漠地看待他們的黯然了。事情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天塌下來她也不會退縮,誰也不能夠再阻止她一點點。
就算她自己那顆隱隱約約難受的石頭心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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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沉睡了多少天,再次睜眼,床前已是半個人都沒有。覃川一骨碌從床上爬起,愕然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疼了,也沒有任何不適。胸腔裡那顆替代心臟平穩緩慢地跳動,一切如常。
不平常的是這個房間……
她像傻子似的盯著身下的“床”,研究它到底是不是一隻巨大的蚌,看起來它實在太像一隻蚌了。周圍傢俱俱全,但都是珊瑚與海石做成,成片的柔軟海草在牆上飄啊飄,一群色彩斑斕的小魚在珊瑚和海草間遊曳。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眼前景象沒變,再揉揉,一隻小魚已經游到身邊了,被她用手指戳一下,嚇得落荒而逃。
……她活在水底了?
穿好鞋,揭開珍珠做成的門簾,繞過珊瑚遍地的門廳,外面是白茫茫的海底,細沙如銀,她住的屋子是一隻碩大無匹的貝殼,像一朵風騷鮮豔的花開在海砂裡。
覃川傻了。
“我說,你才剛痊癒,又搞什麼鬼?”一個男人的聲音驟然在下面響起,覃川愕然低頭,只見傅九雲左紫辰並著玄珠三人站在貝殼屋下,仰頭無語地看著她。此刻她的形象很不雅觀,只披了一件薄衫,以惡狗撲食狀趴在貝殼屋頂,伸長了胳膊要去撈屋頂那一籃子鴿卵大小的明珠。
大抵是因為少有的羞愧難當,她腳滑了一下,從屋頂上滾將下來,身子下面登時蔓延出一群一群的大泡沫。泡沫橫飛中,傅九雲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帶,挾大米似的把她挾在腋下,似笑非笑低頭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