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搬了,去年不在這邊住。”
駱駝都賣光了,那裡住都差不多。”
遠遠看見奧菲魯阿家褐色的大帳篷,我這一路上吊著的心,才突然放下了。
魯阿美麗的母親帶著兩個妹妹,在高高的天空下,像三個小黑點似的向我們飛
過來。
“沙拉馬力口!”妹妹叫喊著撲向她們的哥哥,又馬上撲到我身邊來,雙手勾
著我的頸子,美麗純真的臉,乾淨的長裙子,潔白的牙齒,梳得光滑滑的粗辮子,
渾身散發著大地的清新。
我小步往魯阿母親的身邊急急跑去,她也正從兒子的擁抱裡脫出來。
“沙拉馬力古!哈絲明!”
她緩緩的張著手臂,纏著一件深藍色的衣服,梳著低低的盤花髻,慈愛的迎著
我,目光真情流露,她身後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已沒有了早晨的灰雲,藍得如
水洗過似的清朗。
“妹妹,去車上拿布料,還有替你們帶來的玻璃五彩珠子。”我趕開著跳跳蹦
蹦的羊群,向女孩子們叫著。
“這個送給魯阿父親的。”荷西拿了兩大罐鼻菸草出來。
“還有一小箱餅乾,去搬來,可可粉做的。”
一切都像太平盛世,像回家,像走親戚,像以前每一次到奧菲魯阿家的氣氛,
一點也沒有改變,我丟下了人往帳篷跑去。
“我來啦,族長!”一步跨進去,魯阿父親滿頭白髮,也沒站起來,只坐著舉
著手。
“沙拉馬力古!”我趴著,用膝蓋爬過去,遠遠的伸著右手,在他頭頂上輕輕
的觸了一下,只有對這個老人,我用最尊敬的禮節問候他。
荷西也進來了,他走近老人,也蹲下來觸了他的頭一下,才盤膝在對面下方坐
著。
“這次來,住幾天?”老人說著法語。
“時局不好,晚上就回去。”荷西用西班牙語回答。
“你們也快要離開撒哈拉了?”老人嘆了口氣問著。
“不得已的時候,只有走。”荷西說。
“打仗啊!不像從前太平的日子羅!”
老人摸摸索索的在衣服口袋裡掏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封重沉沉的銀腳鐲,向我
做了一個手勢,我爬過去靠著他坐著。
“戴上吧,留著給你的。”我聽不懂法語,可是他的眼光我懂,馬上雙手接了
過來,脫下涼鞋,套上鐲子,站起來笨拙的走了幾步。
“水埃呢!水埃呢!”老人改用哈薩尼亞語說著∶“好看!好看!”我懂了,
輕輕的回答他∶“哈克!”(是!)一面不住的看著自己美麗裝飾著的腳踝。
“每一個女兒都有一副,妹妹們還小,先給你了。”奧菲魯阿友愛的說著。
“我可以出去了?”我問魯阿的父親,他點了一下頭,我馬上跑出去給哈絲明
看我的雙腳。
兩個妹妹正在捉一隻羊要殺,枯乾的荊棘已經燃起來了,冒著嫋嫋的青煙。
哈絲明與我站著,望著空曠的原野,過去他們的帳篷在更南方,也圍住著其他
的鄰人,現在不知為什麼,反而搬到了荒涼的地方。
“撒哈拉,是這麼的美麗。”哈絲明將一雙手近乎優雅的舉起來一攤,總也不
變的讚美著她的土地,就跟以前我來居住時一式一樣。
四周的世界,經過她魔術似的一舉手,好似突然漲滿了詩意的嘆息,一絲絲的
鑽進了我全部的心懷意念裡去。
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撒哈拉了,也只有對愛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現它的美麗和溫
柔,將你的愛情,用它亙古不變的大地和天空,默默的回報著你,靜靜的承諾著對
你的保證,但願你的子子孫孫,都誕生在它的懷抱裡。
“要殺羊了,我去叫魯阿。”我跑回帳篷去。
魯阿出去了,我靜靜的躺在地上,輕輕的吸著這塊毯子慣有的淡淡的芋草味,
這家人,竟沒有令我不慣的任何體臭,他們是不太相同的。
過了半晌,魯阿碰碰我∶“殺好了,可以出去看了。”
對於殺生,我總是不能剋制讓自己去面對它。
“這麼大的兩隻羔羊,吃得了嗎?”我問著哈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