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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請他進帳篷,在床墊上坐下。
他撓了撓頭,雙手用力在臉上抹了幾把,澀聲開口:“我又夢到了蘇倫小姐,倒在一座宮殿的臺階上,又累又餓,渾身都是傷口。她沒有埋怨我什麼,但我非常自責,如果當初不把父親記錄下來的資料拿給她看就好了。還有,蔣家兄弟不是什麼好人,父親不該介紹他們認識蘇倫小姐,還把傳家之寶拿出來給大家看,依照他們兄弟的惡劣品行,一旦賭輸了錢,明搶暗奪,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幸好他們兄弟已死,我就不必再擔心有人搶我的傳家寶了,唉——”
夢由心生,蘇倫陷入困境與他大有關係,難怪他寢食難安。
“風先生,我總覺得,傳家寶是跟蘇倫小姐要去的地方息息相關的。您一直都沒過目,是太忙了還是覺得它不重要?”他說到了正題,眼角眉梢帶出了一絲焦灼。
我皺了皺眉:“傳家寶?是油紙包裡的那本書?”
當時從李尊耳手裡取過來,隨手交給了飛鷹,我的確沒太在乎。
“是是,就是它。”李康暗黃的臉上升起了激動的紅暈,佝僂的背也用力挺直。
“蘇倫小姐看過那本書?”我覺得抓到了一點線索。
李康眨了眨眼,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困惑地問:“蘇倫小姐經常打越洋電話給您,難道沒提到我們李家的世代傳家之寶嗎?”
他跟蘇倫在一起合作的時間最長,肯定不止一次地聽到蘇倫打電話的聲音。我跟關寶鈴從玻璃盒子裡逃脫之後,跟蘇倫之間的溝通便一直有輕微的隔閡,席勒、關寶鈴兩個,成了阻礙我們交流的兩座大山。到了最後,我們很少談及自己手邊的事,只是泛泛地在電話裡問候而已。
看到我又一次搖頭,李康激動地用力一拍腦門,發出“啪”的一聲:“風先生,您太應該看看那本書了。那是一本我們的老祖宗從秦始皇時候傳下來的書,上面記載了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我曾給好多人看過,有個紐約來的美國考古學家,願意出五千人民幣買下它,但我沒捨得賣掉。”
我取了一瓶礦泉水給他,期待他說出更能讓人精神一振的情節。
值五千人民幣的古書,滿咸陽城遍地都是,沒什麼稀奇的,更不值得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當絕世寶貝一樣。
“風先生,我更正一點,書的內容是秦朝傳下來的,原來畫在一塊破布上,到了唐宋年間,為了更妥善地儲存下來,某一代祖先就在紙上照抄了一遍,所以變成了紙書。當然,以目前大陸的古董行市,就算是宋朝年間的書冊,也是價值不菲,對不對?”
他說得沒錯,品相稍微好一點的南北兩宋時期的孤本冊子,能賣到一萬人民幣上下。
“那本書,我已經向令尊買下了,它的價值問題似乎已經沒有討論的必要——說說它的內容吧。”
書在飛鷹手裡,小關出事後,他的心情肯定不會好,我不想這時候去打擾他。
外面,尼泊爾來的僱傭兵們正在洗漱、吃早餐,我聽見衛叔在用英語安排今天的工作任務,其中也包括了全力搜尋失蹤的四名同伴。
“風先生,那本書,不,確切說,那是一本連環畫冊。我跟父親、爺爺曾做過無數次猜測,大概當時傳下這本書的老祖宗並不識字,但精於繪畫,所以才會用圖畫代替文字,記錄下了這個故事。一開始,是一隊在山林裡行進的大軍,保衛著一輛看上去非常華麗的馬車。馬車是帶著密封的車廂的,有個人正從側面的車窗裡露出頭來,觀察前面的情況。”
我點點頭,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普通百姓讀書識字的非常少,只有貴族士大夫才有機會接觸到文字性的東西,所以李家的老祖宗以圖代字,非常聰明,最起碼無論貧富貴賤,人人拿到這本書,都能看懂。
“風先生,我得提前說明,老祖宗的每一張畫都有一個讓人驚駭的地方,能令任何人看了都會‘嚇一跳’——”
我擺擺手:“李康,我沒有那麼膽小,儘管說好了,難道車廂裡露出的人頭有什麼奇怪之處?”
人的想象力很重要,我一邊聽他的敘述,一邊在腦子裡勾勒出了那幅畫面:迤邐前進的隊伍中,畫者的筆墨必定有所著重,也就是他最注意的特寫部分。獨一無二的馬車已經很引人注目了,畢竟只有極其尊貴的人物才有乘車的特權,當車廂裡的人探頭出來時,正常情況下,外面的任何人都會抬頭看上一眼。
李康愣了一下:“您怎麼會猜到?”看他的樣子,並不相信我之前沒看過那本書。
我不理睬他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