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4)

解構成了一種幾乎恆定的價值衝突,貫穿整個中國歷史的始終。這種衝突不僅在思想層面上困擾過很多人,而且在實踐層面上也釀造了不少悲劇。鑑於此,我姑且稱之“李陵困局”。

漢武帝劉徹理解的“忠”與李陵理解的“忠”顯然是不一樣的。漢武帝理解的“忠”很簡單:你既然是漢將,就應該為漢朝作戰,作戰失敗了,你就應該戰死;戰死了,殺身成仁,你就是烈士,你的家人就是烈屬,我會給烈士以榮譽,給烈屬以撫卹。相反,如果你戰敗投降,那就是背叛了朝廷,你對朝廷不仁,我就對你不義,所以,“族陵母妻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陵理解的“忠”要複雜得多深刻得多。按司馬遷的解釋,李陵之所以投降匈奴,是在不得以情況下的一種保全之策,目的是為了以後尋找機會繼續報效大漢王朝,有忍辱負重的意思在裡面。我比較認同司馬遷的解釋,作為一代名將,李陵作戰勇敢,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戰死疆場或戰敗自殺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多麼難的事。他之所以選擇活下來,就是因為心有不甘,想著日後翻盤,一來以雪自己當年戰敗之恥,二來以報君王的信任之恩。據《漢書》記載,李陵後來對蘇武說:“假如漢朝當時能寬恕我的兵敗之罪,保全我老母,給我以洗雪恥辱的機會,我也許能像古人曹沫那樣,逼迫敵人簽下和平條約,這是李陵日夜不敢忘記的。可是漢朝將我一家滿門抄斬,我還有什麼牽掛呢?這些話已經沒什麼實際意義了,說出來不過是希望您理解我罷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嗚呼,救救孩子!(2)

實際上,投降匈奴之後的李陵並沒有“掉轉槍口”帶兵攻打漢朝,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漢朝的事。他在匈奴二十多年的歲月裡都是在消極度日,他以一種與單于“不合作”的態度來寄託自己的家國情懷。漢武帝屠殺他全家一事成了李陵心中永遠的痛,他本想報國,可“國”已視他為敵;他本想尋找機會回家,可家已被徹底毀掉。無家可回,有國卻又不能報,家仇與國恨的對立深深地糾纏著李陵。滅族之痛讓他失去了對漢朝的歸屬感。史書記載,李陵曾在送別蘇武的宴會上起舞而歌:“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催,士眾滅兮名已聵。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一句話,如果不是漢武帝株連無辜,屠殺李陵全家,李陵對漢朝的歸屬感就不會喪失,他再次為漢朝效力的機會就依然存在。可惜的是,漢武帝非但不信任李陵,反而認為李陵之舉讓“朕”很沒面子,遂視他為敵人,並遷怒於他的家人。由此可見,下屬要與上司取得心理默契是一件多麼難的事呀。有時你以為你是在“為工作考慮”,“也是替領導分憂”,“是幫忙”,可人家上司偏偏就認為你是在“找碴”,是在“添亂”,你能奈何?

李陵事件所揭示的核心問題是:在必敗的戰局面前,作將軍的難道就只能殺身成仁嗎?難道就只有“以死謝君王”這一條路可走嗎?難道就只有戰死才算“忠”嗎?難道做戰俘就是“大逆”了嗎?

顯然不是。孟子就說:“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意思是說,生命是極其可貴的,在可以死也可以不死的情況下應該儘量不死,這時如果去死,反而是對勇敢品格的一種傷害。可見,即便是在戰敗的情況下,個人也還是有選擇空間的,以身殉職當然是一種選擇,是“忠”的一種表現,而戰敗被俘也是一種合理選擇,並不就是“大逆”。這兩種選擇都是成立的。這一點可以透過屈突通的故事來說明。屈突通原是隋朝的大將,鎮守山西永濟。他率兵去救京師長安,被唐高祖派兵圍困。唐軍派他的家僮去勸降,屈突通不肯降,把家僮殺了;唐軍又派他的兒子去勸降,他仍不肯降,還用箭射他兒子,說:“以前我和你是父子,從今以後咱們就是敵人了!”後來,京師陷落。唐軍再去勸降,曲突通就投降了。投降之前,他下馬向著東南方向磕頭大哭,說:“我已經盡了全力,可還是打敗了,我對得起你皇帝了!”後來,唐太宗李世民命人在凌煙閣畫二十四功臣像,屈突通的畫像就是其中之一。屈突通當然是忠臣,不過他還有比普通忠臣更值得嘉許的地方,那就是他對“忠”的理解極其到位:“我已經盡了全力……我對得起你皇帝了!”軍人對自己的國家和君王盡了全力,這也就是盡忠了,至於他是不是去死,原本就不是衡量“忠”與“不忠”的唯一標準。

有關“忠”在價值觀層面上引起的困惑至此已基本解決。漢武帝劉徹所理解的“忠”是狹隘的,偏頗的。他只知道戰死疆場是“忠”,卻不知道,臨難不死在很多時候也是“忠”;他只知道前方將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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