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日子,我幾乎都要忘了那個酒館和黑暗的感覺,除非我看見某條骯髒的小巷裡無人理會的屍體(其實有很多);或是我偶然看見廣場上對犯人 的公開處決。
而且我經常會碰到沙岸區的公開處決。
這時,我就會顫抖著,嘟囔著走出廣場。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讓我分分神,我就會被此深深困擾。
但尼古拉斯對此無動於衷。
〃萊斯特,不要再談論什麼永恆、不變、未知的東西了!〃我一旦開口說這些,他不是揍我,就是拼命地搖晃我。
黃昏總是我最痛恨的時刻。
不管我白天有沒有看見公開處決,不管這一天是開心還是苦惱,每當黃昏來臨,我都要開始顫抖。
只有一種東西能夠讓我擺脫這種感覺,那就是明亮的劇院給我帶來的溫暖和興奮。
於是,我總是確保自己在日落之際待在劇院裡。
在那個年代的巴黎,大街上的許多劇院其實並不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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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吸血鬼萊斯特(36)
經過政府批准的僅有法蘭西喜劇院和義大利劇院而已。
所有的正統劇目都在那裡上演。
這包括悲劇和喜劇,有拉辛、高乃依和才華橫溢的伏爾泰的作品。
但我所喜愛的義大利古典喜劇中的角色……傻老頭、小丑、無賴等等,都依然流傳下來。
這是因為,在聖日爾曼和聖勞倫的集市上,走鋼絲者、雜技演員、雜耍演員和木偶演員都會上演這些劇目。
那些大街上的劇院就是從這集市上應運而生。
在我生活的世紀的最後幾十年裡,那些劇院已經成為鄧普洛大道上一道永恆屹立的風景線。
雖然它們主要是為那些進不起豪華劇院的窮人演出,相當多的富人也會光顧那裡。
許多貴族和富有的中產階級紛至沓來,因為那裡上演的劇目生動活潑,充滿智慧,而不像拉辛和伏爾泰的那些劇目那樣呆板僵硬。
我們表演了我以前學過的義大利喜劇,其中充滿即興表演。
因此,雖然我們上演的是同一出劇目,但每晚都有不同的創新。
我們也表演歌唱和各種胡鬧逗樂,這不僅僅是因為人們喜歡看,而且我們非得這麼做:我們不能因為打破了政府劇院在正經戲劇表演上的壟斷而被起訴。
我們的劇院是一幢破爛的、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座位不到三百個,可舞臺和佈景都十分雅緻。
幕布用豪華的藍色天鵝絨製成,私人包廂都有自己的屏風。
男女演員都訓練有素、聰敏過人,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即使我沒有尼古拉斯一直稱之為〃致命〃的毛病……怕黑,穿過舞臺的那扇門對我來說也是再興奮不過了。
每天晚上有五六個小時,我都在男女之間的叫嚷、大笑和爭吵中生活和呼吸,倒向這一個,與那一個爭鬥。
即使我們不是朋友,我們都是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伴侶。
我們就像同在汪洋上的一葉小舟裡,奮力往前劃,彼此誰也離不開誰。
這是何等神聖。
尼古拉斯就沒有那麼興奮,但這也在預料之中。
在和他有錢的同學朋友聊天的時候,他變得更加憤世嫉俗了。
他們覺得他的所作所為就像個瘋子。
至於我,他們認為我不過是個幫助女演員換衣服和負責倒泔水桶的紳士,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評論。
當然,這些年輕的中產階級的夢想就是成為貴族。
為此,他們出資購買爵位頭銜,並隨時準備和貴族家庭聯姻。
這在歷史上成為一個小笑話……在大革命中,他們所要幫助消滅的階級正是他們曾經夢寐以求融入其中的階級。
我不在乎是不是能再見到尼古拉斯的朋友。
演員們不知道我的家庭背景,他們對於我的全部瞭解僅限於我的名字:萊斯特·德·瓦盧娃。
其實這也毫無意義,因為我已經放棄了我的真名,萊斯特·德·萊昂科特。
我如飢似渴地學著關於舞臺演出的一切。
我背誦,我模仿,我有問不完的問題。
只有在每天晚上,當尼古拉斯獨奏小提琴的時候,我才會停止學習。
那時,他從那個小交響樂隊的座位上站起,聚光燈立刻照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