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梓似乎有點驚訝,而且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我。
小皇帝在旁邊打坐。
這孩子最近跟錦梓走得很近。
“明後天就到了。”我說。
“嗯。”
“錦梓你有什麼打算?”
“你不用擔心。”
“不是擔不擔心的問題,你有什麼打算我們也好商量一下。”
“因地制宜,一邊談判,一邊準備偷襲。”
我吃了一驚,錦梓還真彪悍,原來他根本就不打算和談,而是打算動手。
“如果和談能成功呢?你先動手豈不致國家於險境?”
我不是反對錦梓的決定,但是也不能忽略各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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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一言不發聽我們倆說著。
“我國剛剛發生了內亂,邵青也戰死了,實力大減,對方士氣正盛,統率是有名的左賢王沮渠摩納,據說素來善戰,決不會輕易罷手,說不定打著跟我一樣的主意。就算肯休兵,定是要我們割地納貢和親,這些條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沒法子接受的。即便我肯接受,你回到京中,別人會怎麼說你?民間會不會說你是國賊?大臣會不會攻擊你?百年以後,史書上要怎麼寫你?”
“就算你不在乎,願意擔著罵名,每年納貢的玉帛金銀必不會少,這麼重負擔,國家如何臥薪嚐膽?你以後天天要如何操勞費心?我不想看到這種情形。”
我怔住了,望著他。
錦梓很少一氣說這麼多話,我幾乎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把他的心說得清清楚楚。
他的話很合理,有為公,有更多為我著想的私心。
我在擔心這擔心那的時候,錦梓也在暗暗擔心著吧?為我操著心。
而且,他也同樣不希望國家社稷公事佔著我大部分心思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一向太自私。
我對錦梓不公平。
回頭來想錦梓的決定,雖然太過鋒銳太過冒險,卻可能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我的為人,其實很多時候是寧可退讓一步的,尤其是不止關係到我自己的時候。我想過即使對方要求多,只要不是超過我的底線,先求和,圖緩一口氣,再慢慢積蓄力量復仇。這是我的風格。
錦梓同我是不一樣的。
他掌中劍比我鋒利,他比我年少。還有,他是徹底的男人,不像我有模糊可悲的性別。
當然,真正要決斷大事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哪種才是對的。如果我的法子成功了,我就是勾踐一樣的人物;如果錦梓冒險打贏了,他就是民族英雄。
反之,如果我沒成功,我就是賣國求安的國賊;錦梓如果戰敗,他就是置國家於險境的莽夫。
我們沒有可以看到未來的眼睛,只能豪賭。
賭的不止是自己的命,愛人的命,還有一個國家和萬千百姓生死。
責任壓到肩上,竟是沉重如斯。
我此刻很羨慕那些穿越到真實歷史上的,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好像先知。他們會多麼氣定神閒,早已知道國家興衰,人物生死。
可是現在,即使難,也要作選擇的。
我傾向於同意錦梓。
也許我也覺得自己的路雖然貌似安全,其實更艱險;也許僅僅是直覺;抑或不過是不願意在這時候和錦梓持不同意見。
於是我點頭:“就照你說的做,到了你開始佈置,我去和談,為你爭取時間,咱們就分頭行事。”
不料錦梓竟斷然說:“不行。”
我愕然。
“太危險了,叫別人去。”
錦梓又露出他一貫的別人生死與他無關的嘴臉了。
我倒也覺得和別人比起來,確實自己,尤其是自己的愛人重要些,但也不能這麼理直氣壯吧。
“開玩笑,怎麼可以?我才是和談使。你這是教唆我瀆職。”
錦梓不管聽懂沒,就是一副冷然表情,表示你說你的,我不聽。
“此事我決不同意。”我也跟他拗上了。
“你去也可以,我陪你去。”
“不行,三軍統帥,私離其位,成何體統?何況你人都跟我去了,要如何指揮,拔人家營?”
“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赴險?”
我無奈,望著小皇帝,壓低聲音:“皇上還在這裡呢,皇上,您說句公道話。”
小皇帝眼睛裡隱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