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紫竹都鬱悶至極兼憂心忡忡,我想來想去,無非就是錢糧二字,狠狠心,回到客棧後便直接去周紫竹房裡找他,開門見山說:“我有法子調幾十萬兩銀子,此地也不是買不到糧食,價高價低而已,只是茲事體大,紫竹敢與我一同擔了此事嗎?”
周紫竹又驚又喜,遽然抬頭說:“張兄可以調到幾十萬白銀?此時?此地?”
我點點頭。
他說:“有何不敢?”神情淡然,卻極從容慷慨。
“只是此事日後說不清楚,重則丟官,輕也是流言難止,紫竹想好了嗎?”
他淡淡一笑:“無愧我心而已。”
我頜首,同他相視一笑。
我拿了五十萬兩銀票出來,讓周紫竹寫了收據,和我一起畫了押,算是朝廷借的。
然後下午我們便拿著鉅額銀票分頭去城中各大糧站和糧商處談生意,經過艱難的討價還價,我們收購到了城中的七千石現糧,居然花掉將近三十萬兩,合一石平均四十兩有餘,比平常價錢高出十倍不止,真是叫人震驚的高價,但是沒有別的法子,而且這也已經是我們努力到最低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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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糧食到手,底下就好辦了,從官府裡調了人搭粥棚,設鍋,開始施粥,此時太守被我逼著放災民進來了城,進城過程有些小小騷亂,不過因為我事先預見到,囑咐加派了兵勇維持秩序,一切還在控制之中。
入夜時,第一鍋粥已經送上來了,災民們在粥棚前排起長隊。兵勇們繼續控制著場面。我因為害怕水後瘟疫橫行,專門僱了人去清理餓死的人的屍體,又花大價錢去各個藥鋪子收購了大批價廉量大,能抗疾疫的草藥,也在那種熬粥的大鍋裡煎了四處分發。
一切忙得差不多時已經半夜了,天空嘩嘩地下起傾盆大雨,地上泛出白浪,把日間的塵囂浮躁沖洗一空,大部分人家都熄了油燈,有些街區一片黑壓壓,有些有粥棚的地方則人聲鼎沸,已經喝飽了稀粥的有些災民蜷在人家屋簷下躲雨打盹,大都寂靜無聲。
我長長舒了口氣,想起今夜應該不會有人餓死,覺得心中稍稍安慰,這才想起這一忙起來到現在都沒有再為錦梓的生死憂懼掛念苦楚,被轉移了一會兒的痛苦又開始下意識的一陣陣折磨我的心臟。
災民具體人數不明,大約總在一二十萬,七千石糧食熬成僅以維持生命的稀粥,大概可以撐到將近十天,到時應該解決了賑銀賑糧問題了,我還不用太過擔心。
但是第二天,信陽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梁王
來的人是梁王。
作為顧命大臣之一,這個人的存在幾乎被我忘了。他是先皇的堂兄,算是比較近的皇室宗親了,因為身體不好,一直處於隱居狀態。他的封地原是離此不遠的。
梁王來得聲勢浩大。
數百護衛,家僕女侍,還有上百輛糧車。
據說,是因為聽聞此處災民蠅聚,日有老幼飢餒而死,棄屍於路,梁王篤信佛教,慈悲為懷,故特意傾其所有,攜糧而來。
如此善舉,自然受到百姓災民們夾道歡迎。
我對此人當然不可能不好奇,何況便是於禮節上也該前去拜訪,於是我和周紫竹便整頓儀容,前去梁王下榻的太守府。
進駐了梁王的太守府便像住進了鳳凰的雞窩一樣,連門口的石獅子都神氣了幾分,相比起我的府第大門都顯得寒酸的黑棗木大門也透出點侯門深似海的味道,門口站的也換成了梁王的銀甲衛士。
我們門前下馬,有下人來牽馬,阿三跟我們來的,但作為隨從僕役不能進正廳,太守來迎我們,說:“在內裡的‘洗心閣’安歇呢,王爺身子弱,長途勞頓,有些受不住。”故意壓低了聲音,好像大聲一點就會傳到好幾進房子之後,驚擾了梁王殿下的小憩似的。
我掩藏住厭惡,看了他的老鼠臉一眼,微笑說:“難為王爺身體不好還這樣心懸黎庶。”
太守連忙說:“是是,底下來覲見殿下的官員甚多,下官怕打擾王爺,都自作主張就推了,不過兩位大人自然不同。”說著看著我諂媚地笑。
周紫竹一揮袖說:“如此就請帶路吧。”神色清淡。
太守府內府還是有些亭臺假山流水小橋的,我們頗穿了些小徑,分了些柳枝桃花,才到了那個什麼“洗心閣”,周圍站了不少衛士,很是森嚴,太守上前去通報,守住門口的衛士轉身進去,過了一會兒,出來一個三十多歲,長得很乾淨的青衣文士,衣著雖有點簡樸,舉止卻瀟灑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