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如此吃緊,“代朕親巡”的大太監仍舊作威作福。“監軍邊令誠每事幹之,仙芝多不從”。天寶六年的小勃律之役,遠在西域邊外,估計邊令誠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加上高仙芝當時人輕位淺,對監軍敬重有加。如今時勢有異,戰事危急,邊令誠不習武事,仍事事插手,難免雙方會產生齷齪。太監的性格仍似女人,“易怒而難消”。邊令誠回朝奏事,把高仙芝、封常清的“敗績”添油加醋地在玄宗面前一一陳講,對於二將的頑強和匆忙召募士兵的低素質卻隻字不提。玄宗“龍顏大怒”,絲毫不念二將固守潼關之功,“遣(邊)令誠賚敕至軍並誅之。”
邊令誠到潼關後,在驛南西街向封常清宣讀敕令。跪聽聖旨後,封常清言道:“我討賊無方,令國家蒙羞,死所甘心。但身死之後,有表章奏與皇上,請公公予以上達天聽。”言畢,隨身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奏表,遞給邊令誠,然後,跪地伏首,慷慨受刑。
封常清在臨終表章中,先陳述自己東京失陷後之所以敗逃,不是為了苟全性命,並向唐玄宗詳細講解與敵交戰後對安祿山叛軍的軍事分析和重新認識。接著,封常清又如實講述了洛陽敗績的原因和自己忍死敗退的情由。千載之下,可悲可憫:
“……昨者與羯胡接戰,自今月七日交兵,至於十三日不已。臣所將之兵,皆是烏合之徒,素未訓習。率周南市人之眾,當漁陽突騎之師,尚猶殺敵塞路,血流滿野。臣欲挺身刃下,死節軍前,恐長逆胡之威,以挫王師之勢。是以馳御就日,將命歸天。一期陛下斬臣于都市之下,以誡諸將;二期陛下問臣以逆賊之勢,將誡諸軍;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許臣竭露。臣今將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後,誑妄為辭;陛下或以臣欲盡所忠,肝膽見察。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則冀社稷復安,逆胡敗覆,臣之所願畢矣。仰天飲鴆,向日封章,即為尸諫之臣,死作聖朝之鬼。若使歿而有知,必結草軍前。迴風陣上,引王師之旗鼓,平寇賊之戈矛。生死酬恩,不任感激,臣常清無任永辭聖代悲戀之至。”
高仙芝從城外巡營回來,剛知道封常清被下旨斬首,還不知道自己也有份兒。由於高仙芝此時仍兵權在手,大太監邊令誠急忙找了百多名陌刀手跟隨身後,迎前對高仙芝講:“大夫您亦有恩命!”一聞此言,高仙芝知道大禍難逃,並無驚慌,只是跟隨邊令誠走到封常清受刑的地方,跪聽敕令。
敕令宣達後,高仙芝很平靜,對邊令誠說:“率軍撤退,確實算得上是罪過,為此受死,我無異言;說我剋扣士兵錢糧和賜物,就肯定是冤枉我!上有天,下有地,兵士皆在,足下怎麼不知道實情呢。”
刑場這外,此時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高仙芝招募而來的兵士。這些兵士雖跟隨高仙芝不久,但對這位豁達大度的將軍都很敬重。高仙芝扭頭對兵士們高聲說:“我於京師招募你們出來打仗,大家雖然得到一些兵餉裝備,其實遠遠不足。正想和諸位兒郎一起衝殺破賊,取高官重賞,不料想賊眾突來,我才帶領軍隊後撤至此,本意也是想為國家固守潼關。如果我果真剋扣你們的錢糧,你們就說有;如果我沒有剋扣錢糧,請你們說無。”
話音剛落,數萬士兵齊聲大喊:“無!”其聲震天動地。
太監邊令誠不為所動,他示意劊子手行刑。
高仙芝凝視已身首分離的封常清屍身,感嘆道:“封二(唐人喜稱對方大排行以示親暱),您從一名無名小卒到大將,皆由我所引拔,又代我為節度使,步步有緣。今日,我又與您同死此地,真是天命如此!”言訖,刀下頭落。
一天殺掉兩個大將,皇帝才稍解心頭恨意。思來想去,唐玄宗又召見因病在家休息的隴右節度使哥舒翰,拜其為兵馬副元師,將兵八萬,加上高仙芝原來招募的兵士,號二十萬,軍於潼關,準備與各路人馬一起,會攻洛陽。
由此,牽出“安史之亂”後第三位倒透血黴的大將軍——哥舒翰。
“北斗七星高,歌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哥舒翰是唐朝赫赫有名的戰將,從此首西北民歌就可見其英勇之一斑。不僅如此,大詩人李白在其《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一詩中,也曾言及這位蓋世英雄:“……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暢達萬古情。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吹虹霓。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值一杯水。……”
哥舒翰,是突騎施首領歌舒部落的後裔,以部落為姓。其父歌舒道元曾為安西副都護,世居安西。由於家財殷富,哥舒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