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3 / 4)

小說:倖存者 作者:圈圈

大褲衩。在陣地上,他是唯一穿著衣服的人,他守護著自己最後的陣地。他在製作紀念品。後方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包裹寄來,裡面都是全國各地的慰問品。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小山東覺得應該回饋他們,他總是抽空撿些廢棄的彈殼和炮彈皮製作些小東西。有時候剛做完,就被戰士們要走了,寄給他們想寄的人去了,小山東只好另外再做一個。就這樣,直到他退伍他才有機會留給自己一個,一個用炮彈皮打磨而成的小鴿子。他說是和平鴿,大家都笑,明明是隻雞!他也不在乎,在小鴿子的翅膀上鑽了一個孔,掛在鑰匙串上。由於這隻和平鴿嚴重變形失真,士兵們也不搶了,小山東才算保住了最後的戰利品。

張曉軍調往其他部隊的事情終於輾轉傳到了小山東這裡,他聽了第一個想法就是:那我也該走了。

他說的走,就是退伍。

當年的部隊裡很多人超期服役,戰爭需要。但是小山東是正常退伍的。上級領導有點捨不得他走,一再挽留,但是都沒有留意到小山東最終退伍的動機。他不能在沒有張曉軍的部隊裡服役了,他寧願走。張曉軍是他的小張班長,他是小張班長的兵,他們倆是一排三班最後兩個兵,他們是一起的,不能在一起了,就不如退伍。這就是他單純的邏輯。

張曉軍知道小山東退伍的訊息時,已經在半年之後了。他當時從雲南執行任務回來,路過法卡山的時候,他向一個陌生的哨兵詢問小山東的下落,不成想哨兵說不認識。張曉軍大驚,他忙打電話到老營長那裡詢問,才知道小山東已經退伍半年多了。

張曉軍在那個陰雨綿綿的中午悵惘不已,他坐在一塊石頭上,呆呆坐了好久。

他想,當時誰送的小山東,是誰送的,我得問問去。他反覆這樣想著。

他可以想象得出小山東悲傷的獨自離去的哀怨的眼神。他不肯走的,他一定不捨得走,但是他已經撐了太久了,他撐不住了。

孤獨。

張曉軍其實也在承受著孤獨。越來越多的孤獨。他身邊開始有新的戰友,也是肝膽相照、生死相許的兄弟,他們正在書寫中國戰爭史上最長的特種偵察兵擾敵史。他們總是勝利凱旋,他們已經成為越軍的噩夢,敵人的死神。但每次勝利回來,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喜悅太少,悲哀太多。他很想和小山東分享一下他的喜悅,哪怕一下,哪怕看見一眼小山東的傻呵呵的笑臉,他的心裡才會感到最切實的喜悅。但是,顯然,這些他都無法做到了。小山東走了。他獨自一個人走的,沒有跟他告別,確切地說,是沒有辦法跟他告別,就走了。

他能夠想象得出,小山東的胸前掛著個大紅花,眼裡含著淚的樣子。就是那樣子,他一個人走了。

他想,總不至於永遠都見不到小山東了吧。他就坐在那塊大石頭上悄悄的下了一個決心,等戰爭結束了要找到小山東,一定要找到他。

但是當初小山東走的時候,他沒有張曉軍那麼樂觀。他是山東的啊,如果不是打仗,怎麼也不會到這麼老遠的廣西來。他想以後很難再回來了。他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向南疆做最後的告別。

他來到廣西憑祥崇左烈士陵墓,和老戰友一一告別。

原來那個他和周正張曉軍夜祭的烈士陵園已經讓憑祥市政府重新修整得乾淨漂亮,莊嚴大方。嶄新的墓碑,鮮紅的碑銘,整整齊齊的墳塋,一排排佈滿了整個山坡,好像一個凝固的部隊,守衛著祖國的疆土。

小山東買了三蛇酒,還有本地的煙,把煙都點著了擺在老戰友的墓碑之上,把酒灑滿了墓碑前那些空白的石磚上。他的手一碰到那冰涼的潮溼的墓碑,想起陳春來帶著他們一排三班在這裡挖墓坑彷彿還是昨天的事情,陳班長煞是介事說,這個地方風水好。周正說為什麼,陳班長說,咱埋哪裡哪裡風水就好。當時小山東說,俺守墓。還被馬衛東狠狠踢了一腳。沒想到都成了真的。全班除了馬衛東除了他,都在這裡了。

小山東淚如雨下。

他抱著冰涼的墓碑,流著淚,心裡默默的說:對不起,陳班長,對不起,老趙,對不起,阿列,周正,俺要走了,俺不能給你們守墓,對不起,俺還得照顧咱家裡,有俺照顧你們的家,你們都放心吧。

他立正站好,正式的給每個戰友敬禮,然後才慢慢的離去。

他沒想到二十年後,他還有機會重新回到了這裡,廣西憑祥,他的老戰友們的安眠之地。他也沒想到二十年後他還會見到他的小張班長,張曉軍,雖然是在電腦的顯示器上。

第十四章 和平年代 第一節 張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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