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深,你們要是想象得出來,就得嚇死!”
劉穎媽半天沒響,盯著鳳友,驀地冷笑了三聲,像是在想好了怎麼笑得最有威脅之後,才發出了那種可怕的動靜。“大言不慚,大言不慚哪。”遙著頭,像是要替鳳友抖掉他帶給人類的羞辱,“你說這些屁話,咋不害臊?跟你說吧,劉穎已經正式樣決定,跟你斷絕一切關係,你還不知道嗎?我看,你是裝瘋賣傻吧?你笑什麼?不相信?哼,就在把你弄上來之前,劉穎跟我們說了一個條件:只要不把你交到公安局,她就跟你斷交,從此永不往來!穎穎,媽說的對不對?”她忽然對鳳友身後問道。原來,劉穎已經悄然上來,站在鳳友的身後,聽了好半天,也看了好半天了。只見劉穎花容慘淡,珠淚滿面,在那裡已經像是觸了電一般地顫抖了。鳳友看著她,過了足足有三分鐘,才平聲問:“是這樣嗎?”劉穎看著他,全身跳了一下,像是被這四個字給打在了要害,而每一個字都有五十斤的力道。鳳友又問:“是這樣嗎?請你回答。”劉穎還是看著他,哀惋悽苦,嘴唇變成了青灰色,輕微地、然而明確地,她點了點頭。
就像是被一把隱形的鉗子夾住了脖子,鳳友把腦袋用力地往上伸,再往上伸,才能喘那口氣來。他的臉色從灰白轉為正常,眼神也黯然無光,所有的表情都顯示出,他不吃驚、不氣苦,對生活沒有了好惡之感,把整個的現實默默地接受了。看了一眼劉縣長,再看看縣長夫人,又看看那個剛剛跟上樓的黑臉小保姆,甚至,還看了看丟在地上的那斷成四截的筆,唯獨沒有看劉穎。一眼都沒有看。他站起身,先把自己的頭髮用手理了一下,又把衣服拉一下,再把褲角抻平。這是進屋以來,他第一次整理自己的外形。然後,他輕輕地推開擋在當道的劉穎,眼睛平視著遠處,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只不過是把一道蜘蛛網輕輕地抹去了一樣。邁著平穩的步子,一步又一步,他下樓去了。
“鳳友哥哎……”
一開始,屋裡人都不知道這一聲從哪兒發出,連劉穎自己,都被這一聲怪鳴震住了。隨後,她跳了起來,明白是自己的心在叫,是自己的熱血在催著她行動。於是,她掙開了母親的手,把攔上來的小保姆推了個跟頭,衝到樓梯上,沒有站住,竟然從上面滾了下來。鳳友把她接住了,要把她推開。劉穎一把抱住他的腦袋,像是要把他的頭揪下來,力氣極大,令人驚駭。她哭道:“鳳友哥,你還不明白嗎?這是咱們唯一的出路啊,是唯一的辦法啊。要是不這樣,他們就要抓你,就要把你害死,你……你就完了……啊……啊……啊……”鳳友平靜地扳開她的手,把那雙手就放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極力用中音說:“我知道,可是,我不願意,不願意你用這樣的辦法,換來他們的……他們的……他們的恩惠,要是那樣,還不如讓我死了的好。”劉穎更用力地把手脫出,摟住鳳友的腦袋,親著他的臉,像是一個小女孩在最絕望的時候,沒有別的辦法,只是瘋狂地發著脾氣,瘋狂地親著自己的布娃娃。她叫道:“你不能自暴自棄,不能就這麼完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早晚有一天,你的案子會搞清的,那些害你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難道,你不明白嗎?”鳳友說:“我明白…全明白……我就是不願意,不願……意……意……意……意啊……”劉穎突然叫道:“那麼好吧,咱們就是不分開,死也不分開,讓他們抓吧,讓他們殺吧,我要跟你在一起,活活在一起,死死在一塊!”鳳友呆了一下,摟住她,用從來沒有過的高音說:“不,我不要!好吧,我聽你的,咱們分開……分開吧……咱們就斷了關係吧……我知道,只有這樣,只有這樣了……”
說到這裡,他就拱著背,搖著頭,像是一隻拼命打鳴卻再也打不出來的公雞,抱著他的心上人,絕望地、可舀恥地、難聽地大哭起來。
站在樓梯上頭的,是劉穎的父母和那個小保姆。看著樓下的這幅情景,他們都神色駭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劉穎跟這個普通的、怪異的、情況悽慘的農民小子,會有這樣的感情。他們意識到,這樣的感情,絕不是一紙“字據”就可以斷送掉的。除非、除非發生什麼事,最意外的、最可怕的、最帶有神鬼色彩的事情。於是,那事就發生了。
“啊——呀——,我的親媽——好奶奶呀,我可——不想活啦……”隨著那一聲怪叫,劉穎媽拍著雙手,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當然,劉穎媽沒有摔死,只不過在額角處刮出了一個大口子。在醫院裡縫了幾針之後,她又給縣長的專車送回家裡,躺在床上,片刻也不讓女兒離開她。劉穎又驚又愧,跪在母親的床前,說著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