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能解決的呀,也得容俺們一點時間呀!”二姐在上面已經叫了起來:“一……二……”劉穎高叫一聲:“二姐呀,你等一等,你等等啊——”衝過了幹警佈置的糾察線,撲到煙筒下面,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勁道,身子一縱,就抓住了高達一兩米的鐵扶手,身子再一翻,便翻上了煙筒的第一個蹬梯。“下來,不能上!”趙部長大叫一聲,來抓劉穎,可是,劉穎已經爬上去了。趙部長很急,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上人是最可怕的:鳳英一見人上來,百分之百地要往下跳了!
自那次車禍之後,鳳英的家庭也遭到了慘烈變故。她的丈夫,那個性慾極強、虛榮心也極強的林業局副局長,竟不能接受鳳英遭壞人汙的事實,先是悲憤,親率民兵到那條路上抓那個變態的侏儒。誰知到了那裡一看,那間林中的小屋早就燒成了灰,而那個受傷的侏儒竟然逃得無影地蹤了。回到家裡,鳳英丈夫心態更加失衡,加上鳳英為了鳳友的事,一再跟他吵鬧,一氣之下,他提出了跟鳳英離婚,把三個孩子(一女兩男)全領走了。失去了丈夫和孩子,鳳英咬碎牙往場肚裡咽,一心一意跑鄉里,跑縣城,還跑到了省城,為弟弟鳴冤叫屈,到處告狀。但是,哪裡都有伍佔江的人,或者,伍佔江的錢總比她先到一步,結果就是無盡無休地拖,拖,拖,拖得她兩眼迷茫,天地昏暗,沒有希望,絕望壓頂,眼看著家破財空,只想到死了。
“五……六……”鳳英的喊聲,完全變成了聲嘶力竭的痛哭。她不是哭自己,而是哭她的娘白死了,小妹鳳英再也無法申冤了,鳳友的命運永遠完蛋,而她姜家就要斷子絕孫,並且,都是最恥辱、最氣憤、最無望地死了,死絕了……!便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人,已經爬到了她的眼前,再有一步就要上來了。“啊——”鳳英怪叫一聲,伸開雙臂就要往下跳。劉穎大叫一聲:“二姐,鳳友有話跟你說啊!”鳳英的身子,已經失去了平衡。她在半空中掙扎著,想回來,想推一把空氣,藉助空氣的力量再回到原處,因為她聽到了,她想看清楚這個女子是誰,想弄懂她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特別是,她聽到了“鳳友”這個名字,所以,她要再聽一遍!可是,她怎麼也回不來,在半空中像受傷的鳥那樣赴打著雙翅,發出了悲鳴。下面看熱鬧的幾千人,嚇得出聲大叫。這時,劉穎撲到跟前出手抓住了她,也跟著他一起落下。她的決心是,寧可兩人同時掉下去,也不能手。“啊,劉穎啊!”鳳英抱住了她,兩人的身子同時摔了回來,倒在了煙筒上面的那張鐵架子上。黑灰把她們的臉都擦成了鬼色,可是,她們的眼睛,比剛出生的時候還亮,閃著白光!
“二姐啊,你不能這樣啊……”
“鳳友還活著?你咋來哩?你不是……”“快跟我下去,我會救鳳友的,一定會的……”“鳳友在哪兒,他在哪兒啊……”兩人正在上面說個沒完,答非所問,激動得都要嚥氣了,趙部長親自爬了上來,抓住了鳳英的胳膊。看著他的中學的戀人變成如此的模樣,趙部長心痛,羞愧,緊緊地、過於用力地拉住她,粗大的喉結上下抽動,一時只能說一句話:“你何必啊,何必啊……”更多的人上來了,把鳳英不由分說弄下去了。趙部長指揮手下,把鳳英抬到了他的家裡。他的媳婦,一個常年害牙痛、臉色陰鬱的女人,見到鳳英,特是見著趙部長握著鳳英的手坐在炕邊,很不開心,牙疼得更厲害了。劉穎也坐在鳳英身邊,同時,把啞丫兒兒拉過來,讓所有的人都看見她,都想猜出劉穎的用意。萬福元自己到下屋歇著去了,因為,他開始後悔,為自己的行為罵著、恨著,不知如何回巴蘭屯,如何跟自己的爹交代呢。鳳英也跟劉穎一樣,急於從啞丫兒兒嘴裡摳出話來,比比劃劃,氣得三尺暴跳,沒有辦法。趙部長看著她,又看看啞丫兒兒,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好人,至少,不是一個體面的、有良知的好人了。他在年輕的時候,特別是在中學時代跟鳳英相愛的時候,總是背誦著普希金的詩,想象著自己高大而光明,只比聖人差那麼一點點。而當上鄉里幹部之後,不知不覺地,他開始接受伍佔江送的“好處”,竟然把自己的生活準則降低了。低到了什麼程度,他不敢想,因為,後背已經出汗了。
他的國字臉紅一塊白一塊,像是一張“五花臉”。他的眼睛那麼大,那麼圓,總是睜著,像是沒有眼皮一樣。此時卻劇烈地眨了起來,像是從此以後再不能停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喊他的妻子:“哎,小波菜,你過來一下。”她的妻子,那個憤怒的女人,原來是縣聾啞學校的老師,自從嫁給了趙部長,便什麼也不做,只在家裡看一些服裝書,一邊看一邊捂著腮幫子哼哼,不知如何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