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起唇角,斜飛的長眉帶出幾分情緒,但眼睛裡卻沒有笑意:“一隻,桃妖?”
微風撩起他的青絲,又帶起他的袍角,越顯這人凌然絕塵,風姿卓絕。
但他看著陸散的桃花眼中,也沒有笑意。
“陸爾。”
陸散雙手隨意垂落在身側,有無形氣息自然勃發,繚繞身側,遮去這極其纏綿的微風。
“這相貌,換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之後,是如刀似劍一樣凜冽的氣勢。
稍有半點遲疑,就是狂風暴雨。
那桃妖卻還是沒有動,他罕見地抬頭,迎上陸散森冷的眼,伸手理順自己有些亂了的發,彎唇笑:“不。”
陸散身體不動,只抬手輕輕一招,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木氣。
碧青色的木氣化蛇,乖順地落在陸散掌心裡,甚至還慢慢地遊動。
桃妖臉色一白,轉眼又轉為紅潤,他抬頭看著陸散,眼神一狠,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見這一片桃林中,不知何處冒起了騰騰的粉色霧嵐。
緊接著,周遭風聲大盛,霧嵐翻攪,匯聚成妖豔的緋紅,這細密纏綿的霧嵐中,又夾雜了淺淺淡淡格外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氣。
桃花瘴。
這一片桃源裡,沉積了萬萬年的桃花瘴。
陸散神臺空明,隻眼看著眼前迷霧籠罩,依舊沒有動作。
但他沒有動作,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動作。
就見眼前無邊霧嵐一頓,洞天上方還是藍天金烏的天穹,不知何時堆聚了層層的烏雲,纏綿細密的東風,也被瞬間抽離。
這片天地,轉眼從暖煦的春日轉作最為沉悶的夏日。
那個桃妖抬頭望著天空,終究還是沒有動作。
桃林裡,憑空冒出了一個農夫。他手裡提著一柄斧頭,就站在陸散和那桃妖的不遠處。
這農夫順手拿過搭在肩膀處的布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躬身對著陸散一禮,才轉頭對著那個桃妖說:“桃夭,你要對先生做什麼?”
桃夭沒有搭理農夫,只抬頭看著這片天空。
被他這樣晾著,農夫也不當一回事。他沒再看桃夭,又躬身對著陸散一禮,笑道:“先生,如果有需要,請不要客氣。”
陸散點頭還禮,眼睛裡第一次浮起笑意:“那就勞煩了。”
農夫沒有半點在意:“先生這話外道了。”
這話落在陸散耳裡,卻更讓他心情大好。
農夫和陸散道別,也沒再理會桃夭,又像來時的那樣直接消失了。
天空再也無法承受這堆積的雲層的重量,豆大的雨滴打落在整個桃源裡,又像往日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入地面,但佈滿了整個桃源的緋色霧嵐,乃至這淺淺淡淡的桃花香氣,卻像是被什麼人拿了一塊抹布,漫不經心但又趕緊快速地直接抹去。
無人看見,桃夭仰望著天空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他終於低頭,卻沒有看陸散,只掃視著這片桃源裡的所有桃株。
桃株被這密集豆大的雨滴澆淋,桃葉更顯青碧,桃瓣也被這透明的水珠襯得粉白剔透。
可,桃夭閉了閉眼睛,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慘嚎聲。
他沒有睜眼,相貌卻開始發生變化。眉眼被抽長,臉型更窄,唇線拉薄。
這相貌,和剛才比,已經沒有半點相同了。
陸散掃了一眼,點點頭:“嗯。”
渾身被打溼了的桃夭襯著那一張煞白的臉,顯得很狼狽。他咬了咬唇,也沒整理自己,直接躬身下拜道歉:“是小妖打擾先生,又對先生出手,實是冒犯先生,請先生責罰。”
陸散一抬手,毫不在意:“念在你初犯,這次就算了吧。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便宜了事了。”
他伸手將那道木氣收起,直接轉身離開,也還是沒多做什麼動作,但其實也根本不需要他做什麼。
雨停雲開,不過是他這麼一句話的事兒。
層疊的雲層悄無聲息地散去,露出照舊輝耀的暖陽,只轉瞬間,暖風漸起,春回大地。
桃夭低著頭,站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問:“我是不是,很狼狽?”
那個農夫,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在了他的身後。只是這農夫手裡,已經沒有了那柄斧頭,反拎著一個木桶。
木桶不大,也只裝了約莫一指深的水。
農夫從木桶裡拎出一個木勺子,勺了水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