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要蓋房的陌生人,誘惑他們答應買她的木材,而且只買她一家的木材。
很快她就成了亞特蘭大大街上一個時常能見到的人物。
她坐在一輛輕便馬車裡,旁邊是一位神情嚴肅、但不以為然的老黑人車伕。她把那條膝毯拉得高高地圍著她的肚皮,那雙戴手套的小手緊緊抱住膝蓋。皮蒂姑媽給她做了一件漂亮的綠色短斗篷,可以遮住她的體形,還做了一頂綠色的扁平帽,和她的眼睛正好相配。她總是穿著這些得體服裝出去做生意,並在雙頰上抹上淡淡一點胭脂,再輕輕灑一點科隆香水,這使她看上去十分迷人,只要不從車裡下來露出自己的體形就行了。實際上也很少需要也下車的事,因為她一微笑打個招呼,人們就會趕快跑過來,而且是光著腦袋冒雨站在車旁同她談生意經。
她當然並不是唯一知道做木材生意好賺錢的人,但是她不懼怕競爭者。她對自己的津明頗為自豪,深信跟別人不相上下。她是傑拉爾德的親生女兒,父親遺傳給她的那種狡猾的經商本能現在由於需要而磨練得爐火純青了。
剛開始,別的生意人都嘲笑她,女流之輩哪會做生意呢,因此嘲笑中還帶點和善的輕視。但現在他們不再嘲笑了。一看見她驅車過來,他們便狠狠詛咒。事實上正因為她是女流之輩,事情反而對她有利,因為有時她裝出一副毫無辦法和懇求的樣子,人們一看心就軟了。在無論什麼情況下,她可以毫不費力地無需用言語表達,就能給人一種她是個勇敢而又怯懦的上等女人的印象,只是被嚴峻的環境所迫才落到了如此不守婦道的地步的印象;這樣一個孤弱嬌小的女子,要是顧客不買她的木材,她說不定會餓死呢。不過,一旦她那貴婦人式的風度沒取得應有的效果時,她轉瞬變得像個冷酷無情的生意人,為了招徠一個新顧客而不惜虧本,用比競爭者更低的價格出賣,而且毫無顧忌地濫罵其他做木材生意的人。她就做出一副不太情願揭露事實真相的樣子,嘆著氣告訴一位可能與她成交的顧客,說她的競爭者們的木材價格實在太高,而且都是些爛木頭,到處是節孔,總之,質量糟透了。
思嘉第一次這樣撒謊時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事後也不無內疚——不好意思是因為謊言居然可以如此輕鬆地脫口而出,內疚是由於她突然想起母親會怎麼說呢?
愛輪對於一個撒謊和損人利己的女兒會怎樣教訓,那是很顯而易見的。她會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然後說些刺人但又不失文雅的話,教導應該如何對待名譽、誠實、真理和幫助自己的鄰居,等等,思嘉一想像母親臉上的神情,便禁不住畏縮起來。但是很快這個形象便變得模糊不清,被一種冷酷無情、不講道德的貪婪的的衝動所抹煞,這種衝動產生於塔拉那些貧困的日子,如今又在目前不安定的生活中大大加強了。這樣,她就跨過了這個里程碑,就像跨過以前那些阻止她行動的規範一樣——她嘆息自己已經不是愛輪所希望她做的那種人了,同時聳了聳肩,重複一遍她那句萬應靈丹式的口訣:“我以後再去想這些吧。〃從此,在做生意方面她就徹底忘掉了愛輪,也再沒有對自己搶別人買賣的手段內疚過了。她知道用謊言去損害人家,對她自己來說是絕對安全的。南方的紳士制度保護了她。南方的上等女人可以用謊言去損害一位紳士,而南方的紳士卻無法用謊言來損害一個上等女人,更不能說這個上等女人是撒謊者。其他做木村生意的人只能在暗裡發火,跟家人一起時激動地聲稱,但願上帝保佑能讓肯尼迪太太變成男人,哪怕五分鐘也好。
迪凱特街上住著一位開木廠的窮白人,他用思嘉的那套武器對付她,公開說她是個專愛說謊的人和詐騙犯。但這絲毫沒有用,反而害了他自己,因為大家都感到吃驚,怎麼一個窮白人居然能對一個出身名門的上等女人說這種壞話呢,即使這個上等女人的行為多麼不合婦道。思嘉聽到那個窮白人的責難時,先是不失身分地默默忍著,後來便漸漸將注意力轉向這個人和他的顧客了。她殘酷無情地以比他更低的售介來搶奪對方的生意,而且暗暗心疼地丟擲一批優質木材來證明自己的誠實,結果那個人很快就破產了。於是她便自己出價將對方的木廠高高興興地買了過來,使弗蘭克也震驚不已。
一旦木廠到了手,就遇到一個傷腦筋的問題——到哪裡去找一個值得依賴的人來經管呢?她不需要另一個像約翰遜那樣的人。她明白儘管自己嚴加防範,他還是揹著她在賣她的木材。不過她想,找個合適的人應該還是容易的。不是現在大家都窮得要命嗎?不是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閒蕩沒有工作的人嗎?他們中間有些人過去很富裕,可現在失業了。沒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