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弗蘭克不給一些飢餓的退伍兵以施捨,皮蒂和她的廚娘不包些吃的給那些骨瘦如柴的乞丐。
不過,連思嘉自己也不明白,她不能要一個這樣的人。
“我不能要那些過了整整一年還沒打到事情乾的人,〃她想。
“要是他們還不能適應和平時期,他們也就無法適應我。而且他們看上去全都那麼畏畏縮縮,像捱了揍似的。我可不要捱揍的人。我要的是津明能幹,像雷尼或托米…韋爾伯恩或凱爾斯…惠廷那樣的,或者像西蒙斯家的一個小夥子,或者——或者任何一個屬於這一類的人。他們沒有士兵們一投降便什麼事也不管的那種神氣。他們看上去像是十分關心許多事情呢。〃但是西蒙斯家的小夥子們正在開辦一個磚窯,凱爾斯…惠廷在賣一種藥劑,是從他母親廚房裡製作出來的,那是可以使黑人最捲縮的頭髮塗上六次就能變直的靈丹,他們居然都彬彬有禮地朝思嘉微微一笑,婉言謝絕了她的僱用,這叫她大吃一驚。她又試了試許多別的人,結果都一樣。實在無法了,她決定提高工資,但還是遭到了拒絕。梅里韋瑟太太有個侄子甚至傲慢地對她說,雖然他並不特別喜歡趕大車,但大車畢竟是他自己的,他寧願自食其力使事業有所發展,也不願到思嘉那裡去。
一天下午,思嘉的馬車追上了雷內…皮卡德的餡餅車,看見瘸子托米…韋爾伯恩因搭便車回家也坐在雷內的車上,於是她就跟他倆打招呼。
“雷內,你看,為什麼你不到我的木廠幹活?經營一家木廠可比趕一輛餡餅車要體面呢。我想你大概覺得不太好意思呢?〃“我嗎,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雷內咧嘴笑笑說。
“什麼算體面呢?我倒一向是體面的,直到這場戰爭將我像黑人一樣解放了。我再也不必像過去那麼高貴和閒得無聊了。我自由得像只小鳥了。我喜歡我的餡餅車。我喜歡我的騾子。我喜歡親愛的北方佬,他們好心地買我岳母的餡餅。不,我的思嘉,我決心要成為餡餅大王。這是我命中註定了的!就像拿破崙一樣,我聽天由命。〃他高興地揮舞起他的鞭子。
“但是你父母把你養大,決不是讓你來賣餡餅的,就像把托米養大不是來對付那幫粗野的愛爾蘭泥瓦匠一樣。而我那裡的工作可要——〃“那麼你的父母準是把你養大來經營木廠的吧,〃托米插嘴說,嘴角怞搐了一下。〃是的,我正看見那個小小的思嘉在母親膝頭上,咬著舌頭在背課文:'要是次木料能賣好價錢,可千萬別賣好木料呀。'〃雷內一聽大笑起來,他那雙小猴眼高興地飛舞起來,他用力捶了一下托米的駝背。
“放肆,〃思嘉冷冷地說,因為她聽不出托米的話時有多少優默。〃當然我父母養育了我,可不是叫我來開木廠的。〃“我並沒有放肆的意思。不過你是在開木廠呀,不管你父母養你時是不是就要你幹這一行。事實上你乾得很好。得了,依我看,我們中間誰都不是在幹原先打算乾的那一行,不過我想我們照樣都還幹得不錯呢。如果生活不能完全如意便坐下來哭鼻子,那才是可憐蟲,才是一個可憐的民族。思嘉,你幹嗎不去找個有氣力的提包黨人來替你幹活呀?上帝知道,樹林裡有的是!〃“我才不要提包黨人。提包黨人無論什麼東西,只要不是燒得通紅的或者釘得牢牢的,都會給你偷走。如今他們很得意,只會待在原地不動,決不會屈尊到這裡來撿我們的骨頭。
我要的是一個好人,一個好人家出身的人,又津明能幹又忠誠老實,還要——〃“你的要求倒不算高呢。不過照你出的工錢,你是找不到這樣的人的。你說的那種人,除非是完全殘廢的,現在全都找到了工作。他們也許不適宜幹當前的活,不過他們畢竟全都在幹著呢。““只要你瞭解底細,就會發現很多男人是沒有多少頭腦的,難道不是嗎?〃“也許這樣,不過他們還是很有自尊心的,〃托米冷靜地說。
“自尊心!我看自尊心的味道好得很,尤其在外皮容易剝落時放點蛋白糖霜,味道就更好了,〃思嘉尖刻地說。
兩個男人有點勉強地大笑起來,但思嘉似乎覺得他們作為男性在聯合起來反對她。她想想托米的話是對的,這時他腦海中掠過一些她已經找過和打算去找的男人。他們全都很忙,忙著幹某些事情,乾得很辛苦,比戰前他們可能想像得到的要辛苦得多。也許他們乾的並不是自己所願幹、最容易幹,或者曾被培養要乾的事。可是他們畢竟是在幹了。對於男人來說,這個世界的確太艱難,不能有什麼選擇。要是他們在為失去希望而悲傷,在渴望過去的生活方式,那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清楚。他們正在打一場新的戰爭,一場比上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