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有恩於他,這時候在這個問題上他比陳秉章可靠。小夥子進門後,我把存摺給他看看,問他是多少?小夥子很疑惑,說這個你還看不懂?九百嘛。我問有沒有看錯?小夥子把存摺湊到眼睛上,再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眼睛離開存摺,看著我,搖搖頭,說沒有,這怎麼能看錯。他又問我:你怎麼了,丁經理。我說沒什麼,你回去睡覺吧。
小夥子回去睡了,我卻怎麼也睡不著。我不相信這是真的,肯定是弄錯了,那小夥子的話能信嗎?他見過香港的存摺嗎?明天上午我要溜出去一會兒,借輛腳踏車,去查打銀行分理處去把錢取出來,管它是多少,全部取出來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嘛。想著想著我慢慢地迷糊起來,迷糊間我來到銀行,銀行的小姐見我是個大客戶,對我十分熱情,專門為我準備了一個大袋子,裝了滿滿一袋港幣給我,我一看,怎麼這麼多?不是九千,是九萬!怎麼是九萬呢?!我一高興,抓起一疊錢給銀行的小姐,銀行小姐一眨眼變成了賴曉芸,賴曉芸“叭”地一把打掉我手中的錢,說:“呸!誰要你的臭錢!”溫馨燦爛的賴小姐一下子變成了樣板戲裡的女英雄。我嚇醒了,一頭汗。
《娛樂城》 一(1)
緊走慢走,一天出不了漢口。
夏青今天就一直在走。她要試一試,看一天到底能不能走出漢口。
夏青把這一次的步行當作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或者是當作與自己過去的徹底決裂。
夏青特意穿了件大學時代的衣服。彷彿服裝也是一種環境,能把人帶回早已逝去的年代。
大學裡沒有陰天,總是陽光燦爛,就像今天。
夏青就是在那個夏季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失身的。
記起來了,那天是農曆七月初七,鵲橋相會的日子,東方的情人節。那天她白色的連衣裙上沒有染上鮮紅,卻印上了青綠。夏青就是在那天由夏桂香改名夏青的。
夏青是在畢業的前夕與他分手的。
工業專科學校是三年制大專,到大三的下學期實際上就不怎麼上課了,忙著搞畢業設計畢業實習和畢業分配。
當初夏青考大學的時候,夏青和夏家窪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專科和本科的真正區別,相反,他們覺得上三年大學比上四年合算多了,早一年工作不是更好?夏青學的是紡織機械專業,這也是夏青自己挑的。夏青及夏家窪的人對上大學的理解就是“跳農門”,跳出農門是他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跳出農門就是到城市,到城市就是吃商品糧就是當工人。工人是什麼概念?在夏青和夏家窪人的印象中,工人只有兩種形象,一種是男工人階級的形象,一種是女工人階級的形象,其中男工人階級的典型形象是頭戴白色鴨舌帽、手握鋼釺的鋼鐵工人,女工人階級的典型形象是頭戴白色紡織女工帽、身著紡織女工兜的紡織女工,所以,當年夏青填高考志願時,毫不憂鬱地填上紡織機械。
進入大學後,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幅巨大的標語,上面寫著“歡迎你,紡織戰線的生力軍!”這是學校對新生熱愛專業教育的第一步。第二步是聽報告,聽系主任的報告,聽校長的報告,聽紡織戰線的勞動模範報告,聽紡織局領導報告。這些報告是有效果的,這些報告聽得夏青熱血沸騰。校長的報告指出:紡織工業是中國的支柱產業之一,佔我國國民經濟的八分之一,也就是說,支撐我國國民經濟的一共是八根柱子,其中一根就是我們的紡織工業。系主任的報告說:紡織機械是紡織工業的發動機,神聖而偉大。勞動模範的報告表達了能與鐵人王進喜相媲美的新中國紡織女工戰天鬥地的英雄氣概。紡織局領導站在全球的高度說:中國的紡織品在世界上最具競爭力,是我國出口創匯的主要產業。如此,夏青學習紡織機械就有了國際意義。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畢業實習開始,夏青如願以償來到了國棉紡織廠,在這裡,她要親眼看看新中國自己培養的英勇豪邁的紡織女工是怎樣戰天鬥地的,她要看看自己所學的紡織機械是怎樣為祖國創造外匯和榮譽的。
夏青他們去的那天廠裡很熱鬧,紅旗招展車水馬龍,還有許多新聞記者進進出出,一看就是在搞大的活動。接待他們的廠辦公室主任是他們的校友老大哥,老大哥對領隊的吳老師非常尊重,但態度沒有想象的熱情,至少相對與今天廠裡的氣氛來說熱情得不夠。吃過飯,同學們都自覺地集中到吳老師的宿舍。吳老師問廠辦主任:“今天廠裡幹什麼這麼熱鬧?”
主任環顧一下四周,言欲又止。
“沒事的,”吳老師說,“他們都要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