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都叫不出來,只聽見譚衛文喊她的名字,恍恍惚惚有人拉她的胳膊,整個人猛然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軟軟地,羽毛一般墜落於深淵,不知身在何處,她在倒下去之前,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那一開一合之間,叫的是沈慶平的名字。
專門行走在達官貴人之間的算命師關伯說,你福壽不能兩全。
我一直以為,既然如此,我當然會長命百歲。
我有什麼福氣可言呢。
每個說愛我的人,都以傷害我作為表達愛我的方式。
如果這樣都算福氣的話,老天爺會不會數學成績太不好了一點。
爸爸去世的時候不是對我說,女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後來我去掃墓,在墓碑前問爸爸,哎,要是那座青山,其實是假山怎麼辦?上面都沒有泥土的,冷冰冰的都是石頭,根本不會長出更多柴火給我燒了呢。
他去得很早,沒辦法把更細緻,更實用的生活攻略留給我,對此我難以抗拒心底深處的怨恨,卻無能為力和命運一較雄長。
人生就是這樣子的。心存最底線的美好希望,一退再退,最後能得到的結果,是退出舞臺的邊緣,我們的戲碼演完了,鞠躬下場吧。
沈慶平接到譚衛文的電話之前,其實已經試圖聯絡這個人很久。
照著他留下的卡片一遍遍撥打,卻始終無人接聽。
時間久了,他當初煞有介事的來訪,都有一點不真實,難道是自己思慮太多,導致南柯一夢,夢到貴人上門,要救自己於水火。
正當想放棄,準備去找更有效的方式轉圜時,譚衛文卻打過來。
沈慶平大喜過望,儘量剋制自己聲音裡的興奮,卻發現對方似乎精神不濟般,死氣沉沉地開口:“沈先生。”
不等他說什麼,單刀直入:“你需要的錢,我會吩咐手下人明天和你接洽過賬,這單事情搞定之後,有機會我們再見面詳談。”
沈慶平一怔,油然而生的第一感覺,幾乎是恐懼大於喜悅,這個人到底什麼來頭,未卜先知,兼且不求就應,簡直是雷鋒和濟公兩人的結合體,但他還來不及多問一個字,譚衛文便說了再見。
他略加思索,擋不住心頭長長鬆了一口氣的欣慰,不管後面來的會是什麼,至少顧子維設下的這一關,他是已經過了………以幾乎是戲劇性的方式。
沈慶平當初和周致寒一起算命,關伯說他,無根之木,無水之萍,勞碌命,好在前世有修,這世五緣之中,雖父母兄弟絕無相親,但有財有庫,賺得到,留得住,命中有貴人,逢凶化吉。
一波又一波,都是這樣應驗的。沈慶平想著許久都沒見關伯,幾時也該請他來大陸消遣一下,聯絡聯絡感情了,一面想,便急忙便撥電話給周致寒,她早上從辦公室離開的時候,答應他很快回來,而且,以後都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