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供養全社會的口糧,於是就會鬧饑荒。年復一年,除了富庶的家庭,大多數人在農作物尚未成熟的幾個月裡,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各處的人們都對饑荒充滿了恐懼。而糧食問題一旦與經濟和政治因素聯絡起來,飢餓往往就會變成一種手段,用來懲罰不守規矩的人。大部分成年人都經歷過吃不飽的日子,這些饑饉的出現間接證明了威權統治佔上風的合理性。很少有人會去想,如果農民和商人可以自己做主,那麼他們會拿手中的糧食做什麼,那些易受糧食短缺侵害的人要保護自己不受農民和商人的自私決定之苦。
為了避免社會動盪,統治者監控了糧食的生產、銷售和出口。有立法機關的地方頒佈了限制性的法律。在規則的約束下,人們沒有機會鬧事,也沒有機會開創新事業。大部分生產活動在家庭內部進行,家族成員有的紡線織布,有的烹煮食物。日子一天天過去,風俗習慣代替激勵機制,推動了社會運轉,傳承著工作技藝。在這樣的社會秩序中,人們沒有分工,房東、租客、父親、丈夫、兒子、工人、妻子、母親、女兒和僕人等繼承的身份是分配任務的唯一方式。
儘管世界各地的群體之間存在巨大的差異,但是在某些程度上,他們又是一致的:豐年和歉年——即《聖經》提及的七年豐裕,七年饑饉——交替出現,人口也隨之增長或萎縮。我們可以從歐洲教堂的施工記錄中看出這場“盛宴與饑荒”的起落。大部分雄偉的建築需要幾個世紀才能完工,積極建設一陣子後,一般緊接著就會有長期的停工。鬧饑荒時停工,日子好過些再開工,這樣反覆幾次,工程才能最終建成。
假如時光倒轉,我們可能會訝異,社會中居然存在這麼多的阻力,對改變的敵意就更不用說了。新事物在現代西方的生活中極為普遍,所以我們很難徹底理解人們曾經多麼害怕它們。脆弱的經濟自始至終影響整個舊社會,不但鼓勵了猜疑和迷信,而且袒護了君主、神父、地主、父親的無上權力。維持秩序對社會管理者來說從來不能等閒視之,當這麼多人的生命被危險脅迫時,穩定才是至關重要的。
西方的財富織就了一張對抗全球饑荒的安全網,但某些社會的強大傳統仍反映了近代歐洲的習俗。透過與穆斯林世界的接觸,我們也承認榮譽思想的保留,承認男女角色的分離,承認女性貞操的重要性,也承認個人慾望有時該隱入群體意志。所以近期的恐怖襲擊使許多西方人期盼,好轉的經濟可以讓那些實施暴力的年輕人有其他事可忙。我們歡迎更多的就業機會,而這樣的反應顯露出資本主義思維的痕跡。我們沒有充分地考慮過共同的宗教儀式和信仰之間的強大聯絡,也沒仔細地思量過對這些關係形成的威脅會如何影響人們的行為。在傳統社會的男男女女眼中,我們對效率和利潤的關注是徹頭徹尾的戀物癖。他們就像是生活在16世紀的歐洲,厭煩我們看重的這些東西。
第3節
資本主義的區別
“資本”這個詞可以幫助我們明確這次歷史巡航的行動路線。資本是有特定用途的錢。錢可以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也可以花出去及時行樂。在這兩種情況下,錢還是錢。只有當我們投資某項事業並期望獲得回報時,錢才能稱為資本。簡而言之,生錢的錢才是資本,一般來說,這個轉變總會伴隨著某種生產活動。而只有當私人投資的意願和策略成為主流時,我們才能在“資本”後面寫上“主義”,這種演變最早發生在英國和荷蘭,接著是西歐,再後來才是美國。除此之外,資本主義還把手伸到了臨近的東歐和日本。如今,資本主義方式仍有力量左右世界上的大部分國家。
資本主義的初衷當然不是要穿上“主義”的外衣。一開始,資本主義不是制度,不是名詞,也不是概念,而是一些零散的行為方式,這些與眾不同的方式被證明很成功,而且可以繼續發展。這些行為方式和所有新事物一樣,進入了一個尚未準備妥當的世界,一個擔心偏離既有規範的世界。這些行為方式不僅違反了法律,遭到了當局的反對,而且與主流的正統觀念相左,觸怒了普羅大眾。最早的創新者既沒有影響力,也沒有權力去抗衡社會里的這些反應。因此資本主義的崛起之謎不僅包括經濟主題,也有政治和道德的含義:企業家如何擺脫習俗的束縛,獲得了使他們轉變的力量和尊重,而不是遵從當時社會的教義?
創新戰勝習慣有許多發揮作用的因素,有些因素還很偶然。百折不撓的開拓者堅持創新,直至他們有足夠的能力,不再被召回事物的慣常秩序。“蝴蝶效應”的說法並不全面,“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比喻更貼切一些。他們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