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也就不再計較什麼。現在老太一死,幾個不爭氣的兄弟姊妹們卻全知道一窩蜂上了,偏嚷著說三子招待所的房子是祖上留下來的,這些年讓宋強跟著老太過賺了那麼多錢太便宜他了,還說這遺產非等分了不可。然而宋強如何肯幹?這些基業好歹大多也是出於自己十多年的積累說什麼也不能隨便拱手送人的,便是親姊妹也不行。最後大夥兒好不容易算暫時作了個決定:先把老太的喪事辦了再說,攘內必先安外。等強拆之事大家一齊聯合給整贏了再具體商議遺產分割的辦法。老太的喪葬費照例由宋強一人承擔,這也是沒有出路的出路了。
當晚,宋強請我幫忙替老太寫輓聯,來一個送幛子的人寫一個。我爽快地答應了他並籌備了一大筆厚葬費給他送了去,為老弟兄辦這點小事兒義不容辭。想來也慚愧,這還是我幾十年來頭一回送墨寶給宋強,給他剛去世的老母親。
遺體告別式上,宋強哭得是最兇的一個,勝過他的任何一個兄弟姊妹。
老太死屍上幾件耳環戒指什麼的首飾全被大女兒宋紅悉數剝走了,說是做紀念。
悼詞稿出自我手,由長子宋鵬泣不成聲地朗讀。
三子招待所上上下下人人披麻戴孝,面色菜青,幾十位親戚全部暫居不歸,預備對付來自數日後的武裝部隊。
可憐老太的骨灰盒在宋鵬們的操縱下竟未能及時地葬去公墓入土為安。宋家弟兄一定要在那天把這尊東西抬出來,合母親上天之靈共同保衛自己的家園,這裡有他們企圖瓜分的數份私財。
宋強不贊成老大的做法,但畢竟無奈少數沒法不服從於多數。況且此時佔少數的就只有他一個,大家立場不同各懷鬼胎分道揚鑣,他且只好選擇沉默。
但願這沉默不會走向爆發或者滅亡。
來自法院、拆遷辦、派出所等各大部門的領袖和非領袖們臨時聘用了近二百來號參差不齊的民工抄著傢伙開著推土機浩浩蕩蕩地衝向了三子招待所打算實施他們的強拆行動。他們堅信憑几只警棍的威力絕對足以震懾宋強這條地頭蛇並保證他們僅花數小時便可將這幢小樓夷為平地化為廢墟。
他們的算盤打的是出其不意,才早晨六點三十分,全數人員就已經按部就班整裝待發了。
萬萬沒人想到宋家兄弟竟敢來這麼一手,他們把汽油潑了滿地,各個橫立在門口擺出火攻的架勢。
宋強手握便宜打火機,五六個借來的煤氣罐和剩餘的汽油桶早被抬出了戶外。這都是亡命之徒的勾當。
“哪個敢上來半步爺爺便燒死哪個。”宋強凶神惡煞般地豎眉熱對百夫臉。
第一桶汽油潑向前方几個年輕的辦事員了,他們還沒來得及往後躲身上就統統中了“彈”。情急之下,他們只有選擇連連後撤慌忙逃竄,生怕宋強一根火星扔過來自己就得立馬改名叫烈士了。
這年代大概沒人高興做烈士,兩百來人竟無一個敢衝鋒陷陣,哪怕是那些佩帶警棍的公安員們也死守行營一步不肯出。
幾個拆遷辦的頭目大聲呵斥命令民工們快去辦事兒,但民工們不幹。同樣是人誰都把命當命,這個賭注下不起。
宋強們的這一舉動誠可謂絕後空前,在僵持了數小時以後兩百來人的大部隊終於還是選擇了撤退。宋強放言只要隨便哪個跳出來他就會馬上抱著那人點起火同歸於盡,他是完全不理會來自大喇叭和大部隊的威脅的。自古以來橫的都怕不要命的,汽油的天險令公安員們也一樣地束手無策。只消一丁點兒的火花就可能會釀成數百平方米內的巨大火災,誰也不希望看到那樣。所以他們只有暫時妥協與離開才是最明智的,武鬥不行只有再回到文鬥。對這幫人來說,強龍沒能壓得住地頭蛇可還真是破天荒第一回。
於是乎,宋家弟兄成了這一帶的焦點“英雄”,街談巷議的話題百分之五十均歸屬於此。
有時候人的確得狠。
宋強的算盤打的是先兵後禮。晚上,他委託蔡建榮邀請白天來的那幾位頭目共宴,有話坐下說。
宋強銀子該散的照散不誤,一點兒沒有強制的意思,但實際上當日席間在座的那幫傢伙們都已經被無形地強制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第二天,拆遷辦立即派了人來重新丈量面積。
四百萬元人民幣乖乖到手了,宋強不要房票不管折扣率只認現金講話。
據說,有幾位看不過眼的老鄰居們聯合匿名撥通了反貪局的電話陳述了他們的苦衷與冤情並果敢張貼大字報揭發了一些醜惡貓膩。此事很快驚動了省直機關,受到密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