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尋煩惱,未知何日始克遂我初服也”,除此之在,他在一首《青玉案·宦況》的詞中,也這樣表露想離開官場的心跡:
十年蓋破黃綢被,盡歷遍、官滋味。雨過槐廳天似水,正宜潑茗,正宜開釀,又是文書累。
坐曹一片吆呼碎,衙子催人妝傀儡,束吏平情然也未?酒闌燭跋,漏寒風起,多少雄心退。
五
性好山水的鄭板橋處理蕪雜的政務之餘,經常出去郊遊。乾隆十六年的一天,他來到了萊州的雲峰山。雲峰山位於山東萊州城的東南,鄭板橋早聞這座山上有許多的石碑,他來登山一者是為了飽覽山川秀色,一者就是為了來看石碑的。由於在山上看得過於投入,不知覺中已經天黑了,下山已來不及,鄭板橋發現山間正好有座草廬,於是徑直走了進去。草廬中住著一位老者,鄭板橋覺得這位老者舉止文雅談吐不凡,而這位長者在和他交談中得知眼前的就是大名遠播的鄭板橋,自是欣喜。而讓板橋不解和驚喜的是,雲峰山上的草廬中,居然有一方桌面大小的硯臺,硯臺雕刻精細,質地上層。這位老者自號胡塗老人,和板橋談得正投機時,突然讓他即興留下墨寶,以便刻在那方大硯臺的背面。鄭板橋慷然應允,在提筆時想到這位老者自號“胡塗老人”,突然間對這“胡塗”兩字若有所悟,想起在自己在官場上的不得意和無奈,寫下了“難得胡塗”四字,然後蓋上了隨身攜帶的印章,章上刻的是:“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印”。那四個字,用的是被世人稱為“六分半書”的鄭氏字型寫成,遒勁有力。題字之後,鄭板橋謙虛地請老者附上一段跋語,老者冥思片刻,執筆蘸墨,這樣寫到:
得美石難,得頑石尤難,尤美石而轉入頑石更難。美於中,頑於外,藏野人之廬,不入富貴之門也。
老者寫完之後也加印了自己的閒章:“院試第一鄉試第二殿試第三”,鄭板橋見此閒章大為驚奇,心想這位老者也定是為歸隱的官員。這個閒章和自己的那枚真是天生一對,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激動中的鄭板橋於是又接過了筆,在老者的跋語後寫到: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人跡板橋霜(7)
聰明難,胡塗尤難,由聰明轉入胡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後來福報也。
寫完擲筆,兩人相視,會心大笑。難得胡塗,是啊,鄭板橋感覺到以前追逐名利,懷著濟世的情懷入了官場,可是到頭來卻身心疲憊,也許以前是太聰明太清醒了。今天遇到了這位老者,才讓他恍然所悟,以前什麼都不缺,惟一缺的就是胡塗,他甚至有些羨慕起老者來,與青山綠野作伴,在草廬裡吟詩作畫,閒度人生,這是多麼愜意。
這種想法的產生與傳統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觀念有著間接的關係,當然道家的歸隱思想更是影響了鄭板橋。在他的詩歌中也用道家的遁世出世的思想來批判現實,比如“扯碎狀元袍,脫卻烏紗帽”一句,現實的進取已完全被他這逍遙安適的心態代替,現在的鄭板橋已理解了人生,終於,他告別了十年的知縣生涯,收拾起行囊作別官場,回到江南。
回到揚州的鄭板橋自然重操舊業,做起畫來,詩畫是他唯一的寄託,尤其是繪畫,看,他到揚州的第一副畫就是翠煙蔥籠的墨竹:
二十年前載酒瓶,春風倚醉竹西亭。
而今再種揚州竹,依舊淮南一片青。
——《題畫·初返揚州畫竹第一幅》
二十年前,一切都是未知,那時落拓的板橋愁於窘困的生活,整日賣畫沽酒,飽嘗辛酸。而今遍覽世間百態,又回到了揚州這個當初的起點,百感焦急,也只有筆下那些古色班駁、滴瀝迷濛的雨竹才能給他心靈無限的安慰。
鄭板橋在後人的印象中其實一直以狂怪著稱,除了天生的性格因素之外,還有其它一些因素,比如說就可以具體到某個人,曾給過板橋許多的啟發。例如徐渭,鄭板橋在沒做官前和做官後,用現在的詞彙說就是一直崇拜著徐渭。這位徐渭字文長,號青藤道人,出生貧寒,考中秀才後八次應考均遭到挫折,功名進身之路一直坎坷不通。中年懼禍得了狂病,在病中誤殺妻子,坐牢七年自殺九次,就是這麼個狂怪的人物,詩書畫獨稱一絕。比如繪畫中,鄭板橋就非常佩服他對瘦筆、破筆、燥筆、斷筆的應用,甚至徐渭在劇本創作上也是獨步千古的。徐渭的一生,可以說是懷才不遇,落拓感傷的一生。可是鄭板橋非常欽佩和同情他,曾刻有閒章自稱是:“青藤門下牛馬走”“徐青藤門下走狗鄭燮”。很多人甚至覺得鄭板橋這樣抬舉徐渭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