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小流氓給打得。”
張老海嘆了口氣:“老孫哥,這幾年難為你了。”
老孫頭擺擺手:“過去的事兒,就不要再提了。三四年不見,咱老哥倆還是坐下好好嘮嘮嗑。”
張老海媳婦直奔未來的親家母,蘭草挺著大肚子迎上來,老孫頭忙過去攙扶:“熊娘們兒,自己身子都這樣了,還不知道愛惜自己,老海兩口子也不是外人,你還客氣啥啊?自己坐好了。”
張老海媳婦忙過去扶蘭草:“就是,蘭草嫂子,你可別動,小心傷了胎氣。”兩個婦女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兒。
張老海從腰帶上解下菸葉布袋,捏出菸葉遞給老孫頭,兩個大老爺們兒拿出銅菸袋鍋兒,填滿菸葉使勁咂吧咂吧,煙鍋子冒出青煙,紅色的火星子一閃一閃往外迸。
還是張老海先開口:“老孫哥,膠澳那邊好不容易站住腳,怎麼又把家當全部搬回老家來了?”
老孫頭嘆了口氣:“窮家難捨啊。狗蛋他娘又懷上了,以前想要,老天爺不給,現在梅子和狗蛋都長大了,有那兩個雙胞胎的教訓,也不想要了。誰成想偏偏又種上了。膠澳那邊有老兄弟高個子青年,也快20了,在膠澳混上幾年,就可以娶房媳婦。也算了卻了我這當大哥的一塊心病。”
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張旺和梅子背靠背坐著,狗蛋在一旁玩手掌抓石子。
張旺和梅子礙著狗蛋在邊上,兩個人都是欲言又止。張旺想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小聲問:“梅子,你猜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東西?”
梅子打趣地說道:“要俺猜呀,一準兒是你又爬樹上親手摘了一個石榴,還捎帶著幾個巴夾子。”
張旺搖搖頭,有點不好意思:“你還記得那些事兒啊?現在寒冬臘月,哪來的石榴?”
說著從衣兜裡拿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玉鐲子,遞到梅子手上。
梅子仔細看了又看,白他一眼:“這麼金貴的東西,不會是你們家祖傳的吧?”嘴裡說著,玉鐲子早套到了手上。
梅子說著舉起一個袋子,“猜猜俺給你帶來啥了。”3000
張旺看看爹孃和老孫頭兩口子,正在旁邊拉呱,說不完的家長裡短,又看看梅子:“怕不是膠澳的海貨?”
梅子抿嘴笑他:“你屬豬的啊?就知道吃。”
“那就是打膠澳買的菸袋鍋子。”
梅子遙遙腦袋;“你可不許你這麼大就和我爹、我老海叔那樣,抽菸袋鍋子跟吃飯似的,抽多了老咳嗽。我聽膠澳那邊的大夫說起過,吃煙袋鍋子能把人的腸子吃成黑的,肚子肺都成了黃色的,厲害了要死人的。”
張旺大驚:“那可不得了啦,你從哪裡聽來的啊?是不是洋鬼子大夫?聽說老毛子害病都不吃中藥,要用東西扎屁股,洋鬼子那玩藝兒可是糊弄人的。”
梅子咯咯笑起來:“傻蛋,人家那是治病,叫西方什麼針。”說著說著停住了,張旺兩眼直勾勾地看她的手呢。
梅子嗔怪地看著張旺:“沒見過女人的手啊?眼珠子都直了。”
“不是啊,我看你戴上玉鐲子,到很象是準備出嫁的新媳婦兒,趕明兒你再穿上一身大紅棉襖,到我家我也真認不出來了。”
梅子說:“美的你,誰稀罕去你家啊?你不是一直嫌棄俺家裡的女人都不知道裹腳,嫁不出去嗎?你娶個小腳的老婆去吧,那才叫漂亮哩。”
張旺撓撓頭皮憨憨地笑:“人家那是說反正話哩,你們家不就是你自己不裹腳嗎?”
兩個人在那裡竊竊私語,狗蛋從後面跑過來:“爹讓我問問你們倆的話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趕緊拔腚走人了。”
張旺嚇了一跳:“好了,回家了,前面過了亂墳崗子,再有半個時辰,就到咱們村了。”
3
馮家坡附近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片亂墳崗子,埋葬著馮家坡不知道幾輩子死去的人們,墳頭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什麼樣子的都有,像籠屜裡出來的窩窩頭一樣一眼望不到邊,密密麻麻的墳丘上雜草叢生,小路穿行其間,顯得很怕人,不要說女人,就是一個大老爺們兒獨自走道也會脊樑骨冒冷汗。
張老海要推小車,老孫頭不肯,還是自己推著媳婦和箱子、糧食一路走下來。
一掛大車咣咣噹當從後面直奔亂墳崗子來了。轅馬脖子上的銅鈴鐺叮叮噹噹響著,在寂靜的死一樣的墳地上顯得格外刺耳。
老孫頭和眾人趕緊閃到路邊,這年頭能趕得起大車的沒有幾家了,不是官家就是鄉紳,要不就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