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擺擺手:“見外了不是,我和三小子騎馬趕路更方便,再說,大車你們也不白用,趕回頭請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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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官路,一馬平川,孫壘趕著大車。平平安安過了亂墳崗子,就見前面路邊一片大樹,樹蔭下面搭著一個戲臺,四周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幾層的人。周圍的大車、小推車、扁擔挑子也不少。
孫壘停住馬車,幾個人下來觀望,原來被圍的水洩不通的是唱徽劇皮黃戲,戲臺旁邊還有一塊空地,是一家人在唱“小曲子”,可沒有幾個人聽。
老頭和櫻桃奔向皮黃戲場子,孫壘也跟著過去,戲臺上早就開演了,一班人馬出來,什麼行當齊全,有文的,有武的,服裝鮮豔,有紅的,有綠的,邊上的鑼、鼓器樂齊鳴,圍觀的人群叫好聲一片。
老頭邊聽邊點頭,轉身給孫壘介紹:“這可是譚鑫培的拿手戲,定軍山,好聽啊,好聽。”
櫻桃不愛聽,轉向被冷落一旁的小曲班,觀眾寥寥無幾,唱曲子的幾個人也沒有興頭,後面臨時搭成的布棚子裡,出來一對化了妝的小夫妻。
孫壘和老頭看見這邊人群騷動,路邊的人開始奔向唱曲兒的,聽戲的人不少過去聽曲,也跟著被擠了過來。
只見前面是一個大姑娘,手裡提著包袱,身上綁著一隻像驢形的道具,做出騎驢的模樣,櫻桃看那隻驢子,卻是用紙、布和高粱秸紮成,外面用油彩塗上了黑白的顏色,扮演大姑娘的女娃子,穿這一身舊花衣裳,臉蛋上抹了紅油彩,很是俏皮。
大姑娘後頭,是一個小夥子扮演的腳伕,頭上戴著氈帽,腰裡繫著圍裙,手中執鞭攆驢。眉頭上點了一塊大白點,腮幫子上塗了兩個黑圈圈。
戲臺旁邊還有一人操墜琴,一人打揚琴,一人打竹板。
就聽大姑娘唱:
“六月三伏好熱的天,二姑娘行程奔走陽關,俺婆家住在了二十里堡,俺孃家住在了張家灣,俺在婆門得了一場病,陰陰陽陽的七八天,大口吃姜不覺得辣,大碗地喝醋不覺得酸,人人都說俺是那個樣兒的病,俺不是價,怎麼渾身發酸不愛動彈?”
小夥子搭腔:
“大姐,那是咋的了?這小身子骨,楊柳細腰迎風就擺,再有個小病小災的那可咋好啊?”
大姑娘說:“我這不是好利索了嗎?”繼續唱:
“二姐我今年才二十二,嫁了個丈夫他三十三。二十二,三十三,他比我大著那十一年。人人都說俺女婿大,嗨,大不大的俺可不嫌,他知道疼俺。”
戲臺下面轟然大笑,不少聽戲的人也開始過來。
小夥子跟腔:“誰叫俺娶了個小媳婦,男人不疼白不疼。”下面笑聲此起彼伏。大姑娘看到了老頭和孫壘,愣了一下,接著唱:
“今天我要回俺孃家去,俺丈夫一把拉我到床跟前,我問他還有什麼話,他偷偷地遞給俺二百錢,他說道:這一百給你僱毛驢,那一百餓了你打打尖……”
小夥子說:“哎。那不是心疼我的小媳婦嗎?”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收錢的老漢在裡面端著一個銅盆,圍著場子轉,不少人開始往裡扔錢。
戲演完後,許多人還不肯離去,兩個唱曲的青年人到後臺去卸妝,櫻桃看那女娃子的背影眼熟,也悄悄跟著看個究竟。忽然看見幾個彪形大漢,從唱皮黃戲的棚子裡出來,櫻桃剛邁步進門,就被幾個人堵在唱曲的後臺門口。
唱曲的小夥子正朝那個演大姑娘的女子道謝:“多謝大姐幫忙,你這一招真靈啊,把大傢伙都給召回來了,要不是你,咱們哪能靠唱曲混口飯吃,我們全家都得謝你的活命大恩。”
收錢的老漢卻一臉愁容,揹著手在屋裡踱著步。
一個婦女躺在床上,旁邊老太太在給她餵飯,小夥子默默地看著父親。
那婦女在床上輕聲地說:“大,娘,我給你們添麻煩了,要不是我的病,虎子他爹也不會出來賣曲,要是不出來賣曲,也就不會招惹那幫戲班子……”
老漢停下腳步,輕聲地說:“虎他娘,你說說吧!”
虎他娘說:“要我說嗎?”
老漢說:“你就說句話!”
虎他娘說:“那就把錢給他們,咱們換地方!那幫子人堵在門口,不說話也不走,就是給咱們把老主顧都給嚇跑了,明天就沒人來聽曲了。”
屋裡人都一愣,唱曲的女娃子看見櫻桃,扭頭不理她,櫻桃看見了是卸了妝的葡萄,說:“不管唱戲的還是唱曲的,出來混都是為了吃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