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當年一眼就看上人家的媳婦櫻桃了嗎?那麼多黃花大閨女你不要,偏要去找一個二婚頭,可這日子過得也挺滋潤。要說杏兒和留根倒也般配,兩個孩子打小好得很。那就把婚事早些辦了,女大不中留,硬是閨女留在家裡,一年也得不少的糧食。”
周道說:“我家裡的櫻桃也催了好幾回了,孫壘和他姐來過了,都是自家哥們,沒跟他們要什麼彩禮,就是要一斗穀子,一斗高粱,外加上一駕馬車,這要得過分嗎?”
老漢說:“要說起來也不算過分。別人都是莊稼地裡看生活,你們可都是皇城根裡回來的人,弄回來一件兩件寶貝就花半輩子。孫壘姐家裡沒啥,孫壘和葡萄兩口子可是管家的好手,他們的大兒子清河也快17了吧?你們家杏兒要是和清河結了親,也是門當戶對,不像留根是個孤兒。”
“誰說不是啊,要是以前做兄弟,啥事也不講究,現在到了自家閨女,可就得斟酌斟酌,不瞞老哥你說,我和櫻桃也是這麼個意思,可孫壘和葡萄堅持先把大哥的孩子安頓好,再給自家孩子找個媳婦。”
“唉,要說葡萄兩口子也都是個仗義的人。大哥老孫頭在的時候,對自己幾個兄弟,就像爹媽一樣,要是在的話,也和我一般年紀了。六十多嘍。”
周道搖搖頭:“俺也是那麼想,當年為了去天津衛拿銀子,差點把小命搭上,原先的小河都被埋到土裡了,到處是亂石瓦塊,小河都沒有了。我老周辛辛苦苦攢下的財寶就這麼沒了,天意啊。”
“不是我信命,孔夫子當年有七十二個學生,夫子最得意的那可是顏回,顏回每天早起,到學院門口水井打水,孔夫子就故意放上一塊金子還留下字條,天賜顏回一錠金。顏回看見了金子,不但沒拿也留下一個字條,外財不發命窮人。”
周道哈哈大笑:“我不信命,可是閨女下邊還有三小子,再過幾年一個個連上了。要誰家的閨女,人家能不要彩禮啊?”
拾糞的老漢也樂了:“是啊,這年頭眼睛都盯著糧食,盯著馬車。有了糧食能活人,有了馬車能有份生計。”
老漢說著往遠處一指,“哎,山東人就是邪門,說曹操,這曹操就到了,你看村頭誰過來了?”
周道站起身來,眯起眼,手搭涼棚往竹子柵欄外一看,村頭孫留根、孫清河兄弟倆正往這邊走。
老漢說:“趕緊的吧,回家等著,沒過門的女婿在花瓜地裡拜見老丈人,怎麼的也不像回事兒。”
周道一拍雙手的泥土:“秋後成親,仨多月就等不及了,看這小子的出息,滿倉那孩子早出門做生意去了,你看這倆小子就知道侍弄黃土坷垃,俺不想見他們。”說著抽身出去菜地,溜進衚衕關了院門。
老漢在身後喊他:“周老弟,你的鋤頭還在地裡呢。”
2
留根和清河提著膠澳產的德國洋啤酒,還有兩條河裡摸上來的鯉魚,來到周家門前,見門扉緊閉,衚衕口的黃瓜地裡,還有一個粘著黃泥的鋤頭,拾糞老漢努努嘴,示意兩人拿了鋤頭,過去敲門。
敲了半天也無人應聲,只聽見院子裡雞叫,狗吠。
孫留根看看大門緊閉,說:“清河,怕是沒人在家裡。”
清河說:“哥,你這人可忒實在了,剛才拾糞的老頭還給咱努努嘴,你老丈人肯定在家裡。”
正說著話,後頭一塊土疙瘩落在孫留根的腳下。他回過頭一看,只見杏兒和枝子衝他笑呢,枝子早出嫁了,男人在鎮上賣布。
清河也看見了,忙喊:“杏兒,枝子姐,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啊?”
枝子說:“小鬼頭,你沒長眼睛啊,看不見你杏兒姐拿的花衣裳嗎?快做新娘子了,不得準備幾身好衣裳。要不進了咱家的門,你還不發牢騷,嫌你杏兒姐打扮得不好看。”
孫留根對著杏兒說道:“是你呀?偷偷摸摸走過來,耗子一樣可嚇了俺一跳!做衣裳我櫻桃嬸兒咋不陪你去呢?大姑娘家,自己做嫁衣,也不怕人家笑話。”
杏兒笑著:“留根哥,除了你還有誰笑話俺。枝子姐家裡的布可多了,你看著身衣裳好看不?”
孫留根說:“可好看呢。”
枝子問:“你們倆在外頭看什麼呢,怎麼拿著東西不給咱周叔送進去?”
清河說:“姐,你沒看周叔把門栓上了嗎?”
杏兒撇撇小嘴:“真是兩笨蛋,門栓上了你們不會跳牆進去開門啊?以前到我們家偷核桃,那麼高的樹都上去了,一人高的土牆就憋住了男子漢。”
孫留根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