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壘看了看四周圍的鄉親們,說:“這麼大旱的天,要是再把這口井天了,不要說補種棒子苗,連咱們村的喝水都沒著落。到時候還得家家戶戶收雞蛋,斂錢斂東西,還得到鎮上找村長他兄弟來挖井,大傢伙想想看,以前不也是這麼的嗎!”
村長看孫壘惱怒得像一頭呲牙咧嘴的獅子一樣,鎮定了一下精神,說:“我不怕你胡說八道,鎮裡都同意填井了,這口井本來就是我家裡的。跟旁人沒有關係”
說著舉起手,指揮那十幾個拿鐵鍁的人說:“大家聽者,這個村子有我一個人說了算,開始填井!誰要攔著,先扔下去。”
十幾個精壯漢子兼打手往井裡開始扔土,有兩三個大漢過來抓孫壘,圍觀的都替孫壘捏起一把冷汗,人群裡閃出一個人來,手持一把砍柴用的大厚背砍刀,張開大嘴吼著說:
“誰也不能填井!我看誰敢動我叔!”
人們一齊扭頭去看,正是孫壘的侄子,孫留根兒。清河也兩步竄上去,一手拿著一塊坷垃,一手抓住父親的一隻手說:
“誰要動我爹,我就是她爹!”
葡萄也舉著一把大鐮刀:“今天誰敢捅它一手指頭,這鐮刀就是他的對頭!”
村長點點頭:“好樣的,咱等著瞧,走,到鎮上拉人去。”
眾人走了,孫壘把孫留根兒叫到跟前,說:“孩子,你還真有個膽兒。真像你爹。”
留根兒說:“狗急了還跳牆呢。把我逼急了眼,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咱們看來也得走了,這塊地上容不下咱孫家的人了。趕緊去找杏兒,咱們現在就和你老丈人一起到煙臺。”
留根搖搖頭:“叔,我算看準了,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豁出去這條小命不要了,我也留在家裡。”
孫壘看著留根兒,搖搖頭:“你這孩子,這脾性真像你爹。樹挪死,人挪活。這個理你不懂啊?”
留根點點頭:“叔,我知道,可家裡這麼多新開的荒地,一年能打不少糧食,咱們一走就全是人家的了。”
“你這孩子,眼裡就知道莊稼地,也不怪你老丈人說你沒有做買賣的頭腦,也不是當叔的不給你面子,在這一點上,滿倉可是比你強很多。”
“叔,我知道,可我就是留根兒,啥時候也做不了滿倉,我幹莊稼活拿手,滿倉做買賣在行,這就是人的命,我不眼紅別人,我只看好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再說,今年螞蚱這麼一鬧,現在又大旱,很多人家到遷到外地去了,這荒地還會多,別看村長霸道,我聽說過不了三兩天也要搬到濟南去,咱們就在家裡等著,還有這次的傳染病,外出的人可就更多了。”
葡萄過來了,看著這爺倆爭執:“清河他爹,要我說,留根這孩子說的也是,今年只要捱過了這場大旱和傳染病,來年開春那地可就有你種的了。”
“正因為有傳染病,這不是周道才約咱們家一起到煙臺。在家裡等,不是等死是什麼。遠近的郎中都不敢抓藥,摸不著病根兒啊。吳半仙的親兄弟,敢給村長算算天下不下雨,就不敢算這病怎麼治。要是沒有這嚇人的傳染病,咱害怕村長嗎?”
留根眼睛一亮:“叔,嬸兒,我有個注意。”
孫壘急忙問:“還賣什麼關子,還不快說啊。”
留根不緊不慢:“原先到鎮上藥鋪相親的時候,我聽掌櫃的說,咱們西南面,翻過了東山就到了平邑縣,那裡出產一種樹,叫什麼金銀花樹,滿山都是,跟咱們河灘裡的棉槐敦兒一樣,過了清明五月五前,不等花骨朵開了就採下來,曬乾了賣。能當中藥,還能泡茶喝,可是能治百病,說不準還能預防這傳染病,滿倉一直想作中藥買賣,以後藥鋪那個媳婦過了門兒也有個幫手。我和滿倉商量呢,趕毛驢車去看看。”
“真有這麼神?”葡萄不相信。
孫壘下了決心:“這孩子,別看平日裡悶葫蘆似的,到了節骨眼上,還真有兩下子,我看行,到哪裡都是黃土埋人,咱就在家裡紮根不挪動了。你和滿倉多咱能回來?”
“從這裡到平邑,少說也得四五百里路,毛驢子駕轅,我們跑得快,有個十天八天估摸著就能打個來回。”
“你跟你老丈人說起過嗎?”
“那倒沒有,就跟杏兒說過,她很支援我哩。”
孫壘招呼葡萄:“老婆子,趕緊的,到灶屋裡烙幾個糖餅,給他們倆帶著路上吃。”
清河也跟著叫嚷:“哥,怎麼不帶著我?滿倉還是外人呢,說書的都說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