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畫。
那是幅極其矛盾的畫,她已看過無數次,男友終日面對它,塗塗抹抹整整半年,視它為靈魂澆鑄的生平代表作。
畫中,全身散發白光的天使與手持火叉魔鬼的交戰,典型的善惡對立,充滿了宗教的神聖。光與暗,白與黑,雲端與地獄。
但一直未完成的左下角卻被塗滿了,以完全迥異於整幅畫莊嚴風格的筆法。
不,一點都沒有所謂”筆法”的可能……任何人都無法承認。
那根本是小孩子隨興的塗鴉,毫無技巧可言。一團幼稚的鬼臉就這麼突兀地強塞在畫的角落,亂七八糟不說,還完全搶奪了觀注這幅善惡對戰之畫的焦點!
只有一個人會這麼無聊。
“混蛋……”女人緊緊握住拳,咬牙切齒。
女人站了起來,擦去淚水,輕輕吻了男人上揚的嘴角,轉身走向牆壁,一腳踩扁丟棄在巨畫下方的兩團衛生紙。
她回想起最後那把槍藏在位置。
於是她走到畫室後的臥房,開啟衣櫃,換上經典的紅色短皮衣,一腳踢破衣櫃後的薄木夾板,從裡頭掏出一柄沉甸甸的散彈槍,與十七盒彈夾。
那是為了防範仇家尋上門報復而存在的後路,現在有了差不多的理由。
當初女人退出殺手行列,恢復平常人的身分,換了新的名字,是因為她達成了找到生命伴侶的願望。她應得的。
而現在……女人想起了她以前的代號。
霜。
“G,你一定要付出代價。”
9。
G也不曉得,他幹嘛老是要這樣。
其實他並不是個勤勞的人,連困擾多時的過敏性鼻炎他都懶得去醫院掛號,卻老為即將死在自己槍下的人做完最後一件事。
是一種自我救贖的儀式?
不,G不需要。
即使真有地獄那種有害健康的機構存在,只要G的手中有一把槍,就算被牛頭馬面再殺死一次,他也覺得很公平。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或許,G陷入了”殺手要有自己的風格”的迷思裡。
或許,這是G的殺手本能。
或許,這跟G當初許諾自己”退出殺手行列的條件”有關。
這點連他的經紀人也不知道,更管不著。
“哈啾!”
坐在最後一班的公車上,G將擤完鼻涕用衛生紙包好,偷偷放在身邊呼呼大睡的高中生書包裡。開啟牛皮紙袋,將幾張鈔票胡亂塞在褲袋,看著裡頭唯一一張的照片。
“還蠻漂亮的,可惜子彈不知道。”G嘖嘖。
照片裡的女孩真美,扎著G最喜歡的馬尾,左邊臉頰有個小酒渦。
“年約二十歲,喜歡吃薄荷巧克力,不喝咖啡,打籃球是三分線射手。”G胡言亂語,自己笑了起來。
看目標的照片毫無道理地分析,是G的樂趣之一。
翻到照片背面,上頭依慣例寫著名字、地點、與時間。
黃微真,聖心醫院632病房,時間未定。
10。
一個星期後,晚上。
計程車停在臺北復興南路二段,G的經紀人醉醺醺地摔出車,一手扶著路邊貼著”不可崇拜偶像”的電線杆,一手抱著鼓起的肚子嘔吐。
正當經紀人吐得不可開交時,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個。
背脊一涼,經紀人立刻知趣地乾笑兩聲。
“是霜吧?”經紀人沒有回頭,他早就在等這一刻了。
霜用刀子指著經紀人的背脊,第六節椎骨與第七節椎骨之間的縫隙,那是最有效率癱瘓一個人的位置。
“G呢?”霜冰冷的聲音。
“殺手的職業道德之二啊,霜。”經紀人用袖子擦掉嘴角的嘔吐物殘餘。
“去他的職業道德。”霜的刀子微微前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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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峰造極的畫(5)
經紀人哎呦喂呀地叫了一聲。
“妳跟G也在一起過,你該知道他沒這麼無聊。委託人另有其人。”經紀人苦口婆心,語氣還是笑笑。
“我知道,所以我自己查出了委託人,殺了他全家。”霜丟下一份晚報。
頭條:知名畫家一家五口葬身火窟,疑似電線走火。
“真了不起。”經紀人嘖嘖,霜這傢伙一下子就找回了殺手的靈魂。
“再問你一次,G呢?”霜的聲音,比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