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你去各處走走,看府裡的人對於三爺落榜這件事,都有什麼傳言。”彭瑾鄭重地吩咐,“千萬要仔細,不要遺漏。也不要張揚,惹人側目。”
小梅知道彭瑾這是有意考驗她,以備日後重用,頓時激動起來,恭敬地應下,立即出去執行命令了。
彭瑾卻招手讓雲霧到近前,小聲吩咐:“你這兩天把院子看緊了,各人的舉動都看明白,記要清楚,尤其是小梅幾個,更得仔細。”
劉識落榜,也算是對小梅等幾個她有意提拔的人的考驗,只有透過了這次的考驗,彭瑾才敢放心地真正重用她們。
雲霧點頭應下,自出了房門,看管院子去了。
彭瑾則去了書房,翻閱劉識以前做的筆記和文章。
說到底,她還是不能相信,堂堂案首會在鄉試中落榜。
這就像是一個高三的學生,第一年參加高考考了個重點一本院校,還不滿意,於是認真復讀一年,到了第二年高考卻連個二本都沒考上一樣讓人驚愕、難以置信。
劉識的書房大約四米見方,前後開有大窗,窗上覆有質地稀疏透光的細絹,寬闊敞亮。書房三面立有書架,書稿滿架,擺放整齊有規律。
後牆書架前,有一張梨花木雕花的寬闊書案,上有筆架,架上懸有粗細材質不同的各式毛筆;還有一方雕荷邊端硯,上有一錠用了小半的松煙墨;兩塊鎮紙,下有一疊宣紙,擺放整齊。書案後,是一張梨花木雕花的太師椅,光鑑明亮。書案旁有一隻廣口汝窯青花瓷瓶,裡面裝著裱好的書卷、畫卷,是劉識平日的習作。
前窗下還有一個小的花架,上有一隻汝窯青花細口大瓷瓶,裡面斜插著一支盛放的金桂,翠葉間金色點點;有一方描翠葉的白瓷大碗,裡面養著兩朵開到正好的山茶花,花葉交映;還有一盆文竹,枝葉纖細,迎風而上。
空牆上,掛著兩幅淡墨山水畫,一副是本朝山水畫大家柳旭之的《蒼山如海》,一副是彭永新的《雨後空山》。柳旭之的畫作磅礴大氣,山勢險峻,雲海蒸騰;彭永新的畫作清新淡雅,色調清麗。
彭瑾駐足,盯著彭永新的雨後空山圖。
這是她和這個身體的父親的第一次會面。
從那暈染的淡墨之中,似有一個廣袖飄飄的隱者灑脫從容地走來,超然物外,又帶著幾分天然的可親。
“父親。”彭瑾喃喃自語。
那是一種發自血脈的孺慕之情。
第030章 寬慰
劉識從楓露齋辭別同窗回府時,已經時近晌午了。
原本汪其真見時間不早,要留請大家吃午飯的,但是劉識記掛家裡,笑著婉拒了。
其他同窗見狀,也紛紛提出家裡有事,改日再聚。
不管得中還是落榜,總得親自和家人說一聲。
一行人便散了,各回各家。
穿過幾道街巷,遠遠地望見了三才巷的巷口,寥落冷清。
元寶想起前兩日鄉試結束時,三才巷裡每家每戶都有人探出頭來,一睹未來的解元公的風采,嘴裡都親熱地說著恭祝的話,不由地一陣心酸。
劉識快而穩健的步子也慢了下來,心裡苦笑一聲,這就是近鄉情怯嗎。
“三爺,”元寶喊了一聲,張口想要安慰劉識,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半晌,在劉識詢問的眼神中,訥訥地說了一句,“咱們快到家了。”
對啊,快到家了。
也該面對風雨波濤了。
劉識有些頭疼。
對於落榜這件事,劉識當然失落,不過也沒有到“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的地步。從小在家人的忽視中長大,劉識已經習慣堅韌地做好自己,面對一切的冷落,甚至嘲諷。
但是,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彭瑾,還有他們的孩子。
自己落榜了,彭瑾心裡會不會失望傷心?別人又會怎麼對待他們娘倆?
劉識只要一想到在眾人的冷嘲熱諷、奚落嘲弄之中,彭瑾捂著肚子瑟縮在一角悲泣的情景,就莫名地心煩頭疼,還有憐惜不忍。
或許,彭瑾現在不再一遇到事就只會哭個不停了呢?
驀地想到這幾日彭瑾的表現,和往日迥然不同,自主堅韌,劉識覺得心裡寬慰了一些。
為母則強,很好!
可是,若是因為自己落榜,肚子裡的孩子受到別人的責怪、輕視,彭瑾會不會更加崩潰呢?
劉識轉念又一想,只覺滿腹憂愁,心裡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