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2 / 4)

奇心的火苗猛然遭到了冷水衝擊似的立即熄滅了。我又把那捲發黃或者也已發黴的舊布卷還給華夏。看到華夏從熱切一下子變得失忘的臉時,我又不很熱心地說:

“哪來的呀?不是說咱們家祖傳下來的家譜在那場大運動中被姨媽燒了麼。”

“是那麼說沒錯啊,可是姨媽當初並沒有把這張真正的家譜燒掉。在那場大運動開始的時候,這張家譜,連同一些檔案都被送到山上寺院裡的小佛殿裡藏起來了。它們在寺院的小佛堂裡藏了三十年後又被我找到了。寺院裡的一個老和尚說,當初還是姨媽把這些檔案送去的呢。那時老和尚還沒離開寺院,姨媽還威脅他不讓他說出去呢,他的說法一定可靠。姨媽把真正的家譜和一些檔案藏了起來,卻燒了一些假東西來表明她和家族決裂的立場。這說明姨媽根本不是真的想背叛家族。她做的那些舉動,不過是掩人耳目,騙騙那些笨蛋罷了。”華夏說著像這事有什麼值得高興似地格格笑了起來。

“誰知道呢,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說著就走過么間地面開啟了通向走廊的門。關門前我看了看於陽。於陽正全神貫注地把手裡的釘子按在牆上,準備釘下去。

廚房裡,灶裡的火已經熄了。佔灶檯面積一半的大鍋的鍋蓋上冒著熱氣。看來華夏已經把早飯做好了。我往臉盆裡倒了點水,伸手向水裡準備掬水洗臉,立即我冒失的手被冰冷的水狠狠咬了一口,我條件反射地抽回了手。我想起小時候的農村生活習慣是冬天早晨每家都得燒一鍋熱水,供全家人洗臉用。我開啟另一個大鍋的鍋蓋,果然那裡有熱水。我把熱水舀了一點對到水盆裡去。……這時不知么屋裡,於陽說了句什麼,華夏格格地笑開了……看來妹妹對於農村的生活已經熟悉而且能輕易駕御了。當初父親在華夏相親時還擔心華夏什麼都幹不了,遭到夫家的嫌棄。可是父親想不到華夏現在是一家之主,她不僅要養著年老的公爹,將來還要養著未來的孩子。孩子……我一邊想著孩子一邊伸手把臉盆裡的水攪了攪。立即,打著漩的水把映在水裡的我的臉撕扯的支離破碎。忽然,昨天一天聽到的關於我們家族的傳聞從百年前流了出來,在我周圍形成一個快速旋轉著的漩渦。漩渦裡隱約閃動著我們家族事件的真相。那些發生在過去又在現在留下了片鱗只爪的真相的影子時時傳來悲慘的聲音。我忽然頭重腳輕,旋暈著,彷彿就要一頭扎進那漩渦中去,被那漩渦的急流溺死。而且我感到這悲慘的體驗只有我一個人去體會了。么屋裡,華夏和於陽的聲音離我是那麼遙遠。

么屋裡忽然沒了動靜。我掬了把水像男人那樣粗魯簡單地洗了臉。塗著紅色,金屬條焊結成的臉盆架上,鑲著鐵片梅花鹿。鹿的上方搭著雪白的毛巾。我拽下毛巾抹試了一下臉上的水珠,就走出了灶間。走回么屋裡時,我還想著我剛才在臉盆架上的鏡子中看到的自己的臉。那張臉像沒經過水的滋潤似的依然蒼白憔悴,死氣沉沉。

我拉開了門。屋裡的兩個人都驚悚地回頭來看。

“這麼輕手輕腳啊……真是個有經驗的捉姦者呢。”

華夏沒輕沒重地開玩笑說。他們已經把那張家譜掛好了。華夏還在椅子上。於陽面朝著家譜站在華夏的身旁。我進來時,於陽立即把眼光停在家譜上了,好像在研究那上面的毛筆書法似的。我忽然覺得不自在。然後我意識到我的不自在是因為原來在屋裡的兩個人的不自然引起的。仔細看去,於陽和華夏倆個人的臉上還留著收之不及的難為情的殘痕。這殘痕讓華夏所說的“捉姦”兩個字,忽然成為一種可能。然而在我看到華夏的畸形身體後,那在屋裡盪來盪去的可能的影子便消失得乾乾淨淨了。作為畫家的於陽,對美的要求是苛刻的,華夏的身體無論如何不能說是美。

第二天(上)(7)

“看看。這裡有我們外祖父的線索呢。”華夏指著那張家譜說。

那張家譜足足佔了二分之一的牆面。家譜的上端畫著坐在高背椅子上的一男一女兩個古裝小人。小人面凝莊嚴,著裝華美。這倆個小人的下面用墨筆寫著兩個人的名字。這倆個名字高高在上地佔據了巨大的空曠的家譜的上端,尊貴寂寞而孤獨。然而就是這兩個小小的名字卻起了火種燎原之勢,蓬蓬勃勃地燒出了下面一大片密密壓壓的黑色名字。讓人聯想到這倆個名字所代表的人擁有的強盛的生殖力。家譜的最下端也畫著排排小人。那些小人只有最前排的清楚,能看個全人,後面那些影影乎乎都是象徵。上下兩端的小人之間,中心人名的兩個外邊繞著描金著色的百花圖。那些花伸莖探頭,枝橫葉縱,繁榮的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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