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盡力為山上的寺院佈施。”母親曾這樣告誡我和華夏。但祖上為寺里布施金身佛像的事,我可是第一次聽說。現在知道了妹妹就算不在這裡,也和這裡有著莫大的關係,――極有可能就在這裡――我倒願意放下心去看看我的祖先對寺裡的佈施了。喝過茶後,我們就一同去看了那座菩薩像。
菩薩像在一個小偏殿裡。這個小偏殿位於正殿的西側,很小。裡面只有一座觀音的座像,一張供桌,桌下一個蒲團,蒲團的前面放著一個小木魚。此外就是鋪滿了整個牆面的壁畫了。
“這是你們家設在寺院裡的小偏殿。傳說你們家的先人總上這來誦經呢。”跟在我身後的住持說。
“現在這個小偏殿還經常有人來嗎?”
“你妹妹經常來。”住持低著頭說。
啊,是了,妹妹要是經常到寺院裡來的話,總得有個理由。到小偏殿裡來唸經就是個最好的理由了。可能妹妹還要把母親的話當作來寺院唸經的藉口吧。
“快來看,這個壁畫畫的好像是個故事啊。”於陽說。
“是啊,這畫畫的是一個古老的關於詛咒的傳說。”
金玉其外,爛泥其中的觀音坐像引不起於陽的興趣。倒是那幅壁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從進這個小偏殿一開始,他就一直在看那幅壁畫。我和住持走了過去。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壁畫呢。壁畫畫的是個行刑的場面。畫的並不怎麼樣,也就是民間畫房梁,炕圍的手藝。村裡在過去,有請人在房樑上,和挨著炕的三面牆上畫畫兒的傳統。畫的多是一些吉祥的物事。畫畫的人也是沒經過什麼訓練的民間畫工。用那樣的畫工來畫這麼一副壁畫,畫者的手藝就顯稚拙而淺白。這樣的畫能吸引作為畫家的於陽注意的,大概也只能是畫中所畫的內容了。
第一天(下)(13)
壁畫已然退色,有的地方油漆已經剝落了。沒剝落的部分也都裂出了一道道細密的口子。即便如此,畫面上也還可以看出背景的主色調是溫暖的粉紅色。在這一片粉紅色中打著卷的灰紅色的烏雲佈滿了天空。雲層中有數只烏鴉和蒼鷹飛著。在這背景的前面,畫面的正中一個五花大綁著的人被按著跪在地上。這個人雖然被綁著,可他桔黃色身體上的塊塊突起的肌肉卻以一種柔和的姿態向著畫外展現。縛在他身上的繩子軟塌塌的,顯得溫柔,無力。他的肩上生著九個頭。那九個頭上都生著豹眼獅口。像團焦墨一樣塗滿了整個下巴的絡腮鬍子,和頭上同樣生硬的頭髮連成黑乎乎的一大片。那豹眼和獅口並沒給人以兇殘勇猛的印象,反到露出略帶滑稽的奇特的嬉笑樣子。他的這些頭中有的帶著逆來順受的認命的平靜表情看著頭上的粉紅色天空,有的面露親切地看著站在他周圍的九個拿著刀的人。拿刀的那九個人顯然是劊子手,正準備殺被捆的人。然而劊子手們也像是街上看熱鬧的閒人,沒有一點殺氣。或胖或瘦的臉上反到帶著一股平和之氣,親切地看著要被殺的人。彷彿經過了千百年的等待,被殺者已經消退了當初的仇恨。殺人者也消彌了戾氣。殺人者與被殺者已經達成了一種平和而認命的對殺人這一儀式的認同心理。
“這是雷餘被殺時的情景。”住持說,“傳說很久遠以前,曾有一次土匪暴亂。漢人連和山裡的雷餘部落共同去剷除土匪。雷餘部落的人以打獵為生,個個驍勇無比。可是卻善良而單純。土匪被剷除之後,漢人首領背信棄義把雷餘部落的人也都殺了。部落的首領雷餘有九個頭。必須九個頭同時落地才能把他殺死。漢人就用了九個劊子手,九把刀在同一時間裡把雷餘的九個頭同時給砍了下來。被砍下來的那九個頭沒有落到地下,而是飛到半空中。九個頭的九張嘴在半空中發出雷鳴般的聲音說:‘我將為我和我的部落復仇。漢人的首領,你必將死在斷韌的刀下。每隔一個夏巨,我必復活十天。在這十天裡你的後代將有九個人在九把斷韌的刀下做鬼。’說完這些話,雷餘的九個頭同時落地,雷餘才死了。夏巨是時間的計算單位。每一個夏巨是一百一十七年。至於為什麼一個時間單位是一百一十七年呢,可能雷餘死時是一百一十七歲的原故吧。”
“後來呢?”於陽說。他顯然已經被這個故事深深地吸引了。
“後來漢人部落的首領真的死在斷韌的刀下了。他的後人也都離開了原來住的地方,以逃避雷餘的詛咒。可是每一個夏巨到來的時候,無論在任何地方,首領的後人都有九個人在不同的地域裡同時死在九把斷韌的刀下。亡靈是沒有時間和空間上的阻礙的,逃到多遠也沒有用啊。這個詛咒的可怕還在於,不只是復活的雷餘的嗜殺,還有漢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