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2 / 4)

記憶中從來沒有人說到過外祖父。連母親都沒有提起過。外祖父在我們的印象里根本就沒存在過。村裡的傳聞也沒聽說過有關他的。有一段時間裡,我和華夏還以為我們不曾有過外祖父。如果那個詛咒是真的,那麼外祖父作為華家的男人該是不健康的吧。就因為他不健康我們家裡人才對他諱莫如深吧。那麼他的不健康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呢?是像我的嬰兒那樣嗎……我意識到我的注意力已從朋友的小說裡遊離出來,並且要順著這遊離的滑道滑向一個我所不知的,卻透露著死亡氣息的另一個端點上去時,就趕緊把意識之核拉回到朋友的小說中去。

朋友把太祖父發現金礦和娶了名妓的傳聞都寫進了小說裡。我煩躁地翻過太祖父那場華麗的婚禮和他婚後對新婚妻子的柔情蜜意……接下來的一段引起了我的關注。那是寫我們家族中的那個傳奇女人的出生的。先是講太祖父帶那女人回山莊後又去打獵。打獵時看到夾子夾住的一隻白狐,接著“……他(指的是太祖父)手拿著刀子看著那頭白狐猶豫著。白狐看著他是那麼安靜,絲毫也沒露出困獸無路可逃時的驚慌。它橫臥在地上的夾子旁,神情嬌弱慵懶地看著他。小模樣兒嫵媚嬌柔如春夢初醒的女人。這模樣讓他不忍殺它,而且激起他對它的憐惜之意。他伸手撫摸著那頭白狐,心理猶豫著是不是放走這頭美麗的動物。殺了,可惜,放走,也可惜。就在這時一個想法忽然刺進了他對那頭白狐憐憫的情感裡,在那粉紅色的情感裡劃開了一條冷白的口子:一頭獸類居然想媚惑他!而他居然讓一頭獸類媚惑!他隨即被自己心裡的憐憫激怒了。他毫不猶豫地刺下了刀子……他看見白狐的血盛開的紅花般散開,在這紅花落下時白狐突然不見了。在他眼前消失了。夾子旁應該有白狐屍體的地方只有一朵血花,火一樣燦爛著。他大吃一驚……他那天整天心緒不寧,再也沒打著什麼……傍晚回到家時,丫環說,姨奶奶生了。怎麼現在就生了?他說。不到時間啊。姨奶奶要出門去看大奶奶,走到花園時,看見一隻白狐狸鑽她屋去了,她一嚇就早產了。丫環說。生了什麼?他問。一個小姐。丫環說。……”那時太祖父已有了很多兒子,聞言大喜,他匆匆看初生的女兒時卻在女兒的臉上看見了白狐的眼睛。太祖從此不喜歡這個女兒和生了這個女兒的姨太太。雖然他娶姨太太時花費了他十馬車金元寶。

正像那個計程車司機所講的那樣,在山裡流傳的關於我們家的傳說中,確有老祖奶奶是太祖殺死的白狐託生來報仇的說法。原因大概是從老祖奶奶出生後,家族就開始磨難不斷吧。村民們又承襲了女人是禍水的傳統看法,所以傳說中的老祖奶奶從出生時起就被塗上了汙衊性質的傳奇色彩……

睏意襲上了我遲鈍而熱哄哄的大腦。畢竟經過了一天的旅程勞累,我頑固的失眠症也向疲倦讓步了。我放下稿子,躺平身體,讓自己不安的身心進入了一樣不安的睡眠當中。夢中,似睡非睡間,我聽著窗外的風呼嘯著一陣陣掠過去,把院子裡的曬衣繩,柵欄吹的吱嘎嘎一片響。房簷下發出吹哨子似的唏溜溜的風聲、房簷上的雪被風吹著打在窗上的簌簌聲都在靜謐的山村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家廟村四面環山,整個村莊是一個橢圓形的小平原,坐落在盆地當中。小平原東西兩邊各有一個山口。一條大路順著這兩個山口鋪過去,橫向穿過了盆地,向東通向縣城,向西就進入了更深的山裡。風就是從西邊的山口刮進來的。北方冬季的西北風從那個山口擠進來後,迎頭撞上了大山,它便憤怒地在盆地裡打著旋,再呼嘯著從東邊的山口擠出去。早上起來後,總能看到村中街上被風吹殘的一道道積雪和露出的條條黑土地,黑白參差著一路排過去,像龐大無比的巨蛇印下的腹部印痕。小時候的我們就認為這是山裡的鬼怪出沒時留下的印跡。每當這樣猛烈的夜風吹起來的時候,我和華夏就躲到被子裡不敢動,想像著怪物,瞪著燈籠似的大眼睛搜尋村莊的情形。我們曾被這想象嚇哭過。這一夜我感到了小時候經歷過的恐懼。在風聲呼嘯當中,有一個聲音似有似無地叫著:“華夏!華夏!……!”一聲聲淒厲而悲慘。

第一天(上)(10)

清晨,我醒來後,試著動了動身體。胳膊腿什麼的還能動。看來我還沒有被凍成一條冰棒。這真讓我驚奇。我可以感到我身下的火炕已失去了火力,它正把我的體溫一絲絲地抽走。身上薄薄的被子又經不住空氣的軟魔硬泡,早已放棄了禦寒的職責。結滿細碎冰凌的空氣乘勢侵佔了我的身體支撐起的被子和炕面之間的小小空間。我想我應該起來活動活動,那樣我就會暖和一點。然而一種黏滯的更為頑固的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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