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擺上飯來。這時候了嗎?我看看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下不知什麼時候起,雪花已經輕飄慢舞了。時間已是午後時分了。正是農家開一天中的第二頓飯的時候。
“在這兒吃吧,姑娘。”校長的老伴向我熱情地發出邀請。
“啊,不了,我回去吃。家裡也準備好了呢。”我推讓著說。
第一天(下)(10)
“那麼那個安葬了我外祖父的人現在還活著嗎?”和老校長分別前我說。
“還活著。他兒女不肯養活他,還把他的房子給佔了,他沒處住,就住到山上的寺院裡了。算是寺院裡的雜工,幫寺院的僧人們做點雜活什麼的。其實就是寺院養著他呀。啊,對了,你要找華夏,去寺院裡問問寺院的住持看看。寺院裡的那個住持經常下山來給村民們講經,和華夏很熟的。”
從老校長家回來,一進家門,一股熱騰騰的水汽撲面而來。小走廊裡全是水汽。我向小走廊右面東邊屋的門玻璃上看了看。華夏的公爹耷拉著雙腿坐在炕沿上,雙手袖在棉襖的袖管裡,坐著打盹。我推開左手邊西屋的門,走進么屋裡去。走過么屋再拉開門進去,就是華夏的居室了。居室裡,於陽像只老貓似地蜷在炕頭上睡著。那麼是誰在灶間裡做飯呢?難道是華夏回來了嗎?我脫了大衣,走出去。走到灶間裡。灶間裡滿是翻滾的白色水汽,什麼都看不見。我一邊摸索著前進一邊叫:“華夏,華夏!”
一個人從地上升起來,差點撞著了我。那人的一張臉在水汽中也能看出警惕而孩子氣的氣惱神情來。
“是娟啊,”我很失望。“又是你在做飯啊?”
“這是華夏交給我的任務,我是不會不完成的!”
娟像和誰賭氣似地說。我作為華夏的姐姐卻說了華夏的壞話,在娟看來也是沒良心不可原諒的吧。幫我們做飯真是她不情願的,可因為對華夏的尊重她不得不做,這就是娟想向我表明的態度吧。我在廚房站了一會,娟當我如空氣一樣,我就走了出來。
一會娟出來了,垂著眼睛冷著臉往頭上扎著圍巾,向門外走。
“你也在這兒吃吧。”我邀請娟說。
“啊,你是吃過才來的吧?”華夏的公爹緊張地看著娟說。
娟眼皮都沒抬,沒聽見似地向外走。
“你知道華夏在哪兒,是不是?告訴我她在哪?”我叫住她說。
娟這一次抬眼看了看我,然後,走了。她眼裡的神情分明在說:知道也不告訴你。
“你妹妹和寺院裡的住持很熟。”華夏的公爹低眉搭拉眼地說。
我想起一樣意思的話老校長也說過。老校長說這句話的語氣可和華夏的公爹語氣不同。這老頭的話就像繞樑三日猶不絕的孔子的音樂一樣餘韻嫋嫋,意味深長。
吃過飯,我決定到山上的寺院裡看看。老校長和華夏公爹的暗示都太明顯了。說不定華夏真的在那。我和於陽走出門時,天空中雪花的密度濃了一些,卻依然靜靜地飄著。我懷疑於陽是聽我說要到寺院裡找華夏才和我出來的,而且他一定和他的罌粟美人約會過了,否則他不會這麼精神。於陽的心裡還湧動著對華夏的幻想吧。
順著大道向東走,不久就到了山谷平原的東半部。這一部分都是田地。冬天,田地光禿禿的,一眼望過去,白雪茫茫中有一點黑,此外別無他色。那一點黑就是我家的祠堂。近了,可以看見那座黑色的石頭房子孤獨地立在幾處荒草飄搖的雪地之間,滄桑而落寞。
於陽忽然對這石頭房子發生了錯誤的興趣,非要就近看看它不可。我們就趟著厚厚的雪走到石頭房子的近前去。
“這個房子是你們家的祠堂?怎麼你們家把祠堂蓋在這兒啊。那樣年節祭祀時多不方便啊。”於陽看著面前的大門說。兩扇厚重的大門上都雕著火焰繞火珠的圖案。大門旁的石頭牆上也雕著人鬼神和佛教裡的蓮花等雕塑。牆上的雕花已經剝落了很多。近年代剝落的地方,露出石頭牆原本的色澤,在一片煙熏火燎的黑痕中瘡疤一樣醒目。
“聽老一輩子人講,原來的村子就是坐落在這裡的。華家在村子的中心,這個祠堂在華家的後院。那麼這個祠堂應該也在村子的中心。後來一場大火把村子都燒光了,村民們才把村子從這裡搬到西面去的。這裡就做了耕地了。一到夏天這裡都是密密層層的青紗帳。不過,這個石頭房子周圍一百米方圓內還是空著的。傳說華家家族在那場大火中一夜之間就死了三十七個男人。華家的衰落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那怎麼會發生那場大火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