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可以請你滾出去!〃
海雲還沒反應過來,鼓著眼看看健將,又看看周先生。
卡羅對父親咕嚕了一長串英文,一面咕嚕一面繼續以拇指點著健將。那是隻鄙夷而傲慢的拇指。
周先生臉完全青下來:〃你幹什麼去了?!五個禮拜,你幹什麼去了?!〃
健將不語,悶著頭。海雲知道兒子沒出息得十分徹底,但無救到這步田地,她是意外的。她挪到兒子身邊:〃說呀,你沒上學,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病了?還是老師種族歧視咱們?跟媽說呀!〃海雲恨不能為兒子想出所有藉口。她用手臂環住健將的肩,臉幾乎貼上去瞅他,希望瞅出什麼病來。
〃他有什麼病?沒看他剛才吃多少?〃周先生大聲道,佈滿老年斑的臉和手都在打顫,像是隨時會厥過去,了結他勤勞兢業的一生:〃他以為他這輩子就可以靠我養,吃我的、喝我的,靠我一天十個鐘頭趴在寫字檯上,來養他!〃
海雲看著自己年老的丈夫的額角,一根紫色血管蚯蚓般拱動。
卡羅這時也在看父親的額角。他輕輕在父親背上撫兩把,又對他輕聲講了幾句英文。
海雲似乎突然明白卡羅在講什麼。他在攛掇父親,離間父親與健將。海雲撿起一隻青花細瓷盤摜在明晃晃的打蠟地板上。人們全抬頭,只見她臉猙獰了一瞬後,去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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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紅羅裙(7)
〃廢料東西!雜種?你仗著誰呢!你心對口、口對心,說句實話:這些天你動的什麼腦筋?打的什麼下流主意呢?當我不明白你?別迷了心竅兒,廢料玩藝兒!……〃
健將完全不懂母親在說什麼,猛抬起頭,兩眼死死噙住淚。他突然縱身,抄起地上碎作兩半的瓷盤,向卡羅砍去,砍到了卡羅額上角,一個細紅的月牙兒剎那間暈開,不一會,血從卡羅捂在傷處的手指縫溢位。
海雲撲住健將,嘴裡唸咒似的說:〃殺!先殺你媽!是你媽的報應!……〃
周先生已打了報警電話。十分鐘後,警察們來了。三三兩兩的街坊在自己院子門口往一五○張望,蹊蹺死靜了二十年的這座銀灰城堡怎麼今晚讓警車給熱鬧起來了。周先生到門口去抱歉,說家裡的報警裝置不小心被碰響,一場虛驚而已。
周先生和海雲商量,送健將去一所寄宿男校,在五百里外,學費極昂貴。海雲點了頭:周先生肯出這樣一筆錢,事情總錯不到哪去,至少健將不算虧。
卡羅也被一所三流音樂學院錄取,一個星期內就要到東部去了。
周先生悔過似的對海雲說:〃我陪你的時間太少,我準備馬上退休,七十二嘍。以後天天在家陪你。我們去歐洲旅行,去亞洲、南美!哎,你想去哪裡?〃
海雲無神地笑笑。她正在整理擠得緊緊的一壁櫥新衣,它們中的多數,她從來沒穿過。
健將從外面回來,手裡有個商場購物袋。〃媽!〃他叫了一聲。
海雲回頭,見兒子從包裡拎出一條夕照紅的太陽裙。就是幾月前她看中卻沒捨得買的那條。
〃哎呀!……〃海雲小女嬰一樣將兩隻手掌在空中揮幾下。
周先生走開了。凡是有健將的地方,一般是沒有他的。
驚喜過後,海雲問:〃哪來的錢,你?〃
〃打工打來的。〃健將答道。他告訴媽,那幾個星期的逃學,他是去找工打了。試了七八家餐館,終於一家收他做了廚房下手,一小時兩塊半。
海雲這時已剝下了衣服,欲試新裝,幾乎裸出大半個身體。聽兒子講到此,她眼眶一脹,兩大注眼淚傾出來。她不知低吟了句什麼,將兒子摟進懷裡……她那原始狀態的雌性胸懷裡。兒子在她赤裸的Ru房間一動不動,她又感到十年前那種擁有;這擁有感將支撐往後她與兒子的長相別。
海雲穿著新裝跑向客廳,正看電視的卡羅和周先生被她一道夕照般的色彩惹得回首。這件不倫不類的一塌糊塗的紅裙子使父子倆都不由自主從沙發上欠起屁股,都讚歎與譴責地盯著這個三十七歲的女人。
健將跟上來替她整理胸前、背後、裙下,完全熟門熟路。
〃穿這個……成什麼話?〃周先生自語般說,苦笑。
〃放心,我不會穿出門!〃海雲頂他。
〃是不能穿出門。〃周先生說。
〃我就在家穿穿。穿著玩玩……我有地方出門去穿它嗎?〃海雲說。
海雲看著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