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香消玉殞,徒留一隻眼睛或半邊臉貼在那裡,顯出無比悲涼。
趙大餅和李金魚為了找到畫中人都快急瘋了,到後來對畫中人的搜尋簡直成了一場比拼。由此導致各種傳說百家齊鳴,嵐一會兒成了趙大餅的初戀情人,一會兒又成了李金魚的小學同學,甚至連王大頭這種三流貨色也屁顛屁顛地號稱嵐就是隔街東橫濱路上的某姑娘。惟一相同的是,他們都聲稱有“不要命的小赤佬”暗地裡跟他們搶這個“女朋友”,並各自發誓說要對那個“小赤佬”怎樣怎樣,以致滿清十大酷刑都在那些咬牙切齒的“怎樣怎樣”前相形見拙。他們懷疑過啞巴,但幾次搜身都沒有發現什麼,啞巴指著電線杆子上的嵐茫然地搖搖頭。
“他媽滾!”趙大餅踹開啞巴。
“就憑他?”李金魚輕蔑地看著啞巴離去的背影,對趙大餅說,“這事很複雜,跟這種小角色不會有關係。”
趙大餅點點頭,“那個‘老地方’你調查得有結果了嗎?”
李金魚胸有成竹地點點頭說:“小弟們這幾天為了查出‘老地方’在哪兒,都累壞了,線索總是有的,但我們當大哥的總得體恤他們一點,不能逼得太緊!”
趙大餅“哼”了一聲道:“你的人值錢,我的人無所謂!我限他們三天內必須給出答覆,否則我把他們頭擰下來!”
李金魚啪啪掰響指關節,“你們大路里的人做事就是太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趙大餅斜了李金魚一眼道:“你們永和裡的傢伙就是太陰,說豆腐太熱勸別人別吃要慢慢來,自己急吼拉吼吃個精光冊那下巴燙掉也無所謂!”
那段時間江湖動盪謠言四起,我和啞巴冷眼旁觀但有時——比如說實在忍不住笑時(臉上肌肉一抖一抖極難控制),只好跑到僻靜處抱肚狂笑,皆出眼淚,痛快無比。
江湖的浪頭一個個,浪花死在沙灘上,而我退出江湖地安靜獨處,在爺爺熟睡的呼嚕中安靜爬起,看到對面鏡子中的我眼睛亮如野貓。我穿上衣服,拿起鉛筆和素描本,輕輕開門,躡足下樓,然後在滿天繁星下習慣性地翻牆入院,在似有似無的嘆息聲中進入鬼樓。我推開三樓小門時發現昨天做的記號依然如初,失望的我踏上那條似乎能突破時光世事的狹窄樓梯,來到灑滿月光的屋頂內。
我把嵐的照片放在跟前,沉思兩分鐘,然後提筆作畫,筆尖沙沙聲中我將我莫名的愛與哀愁塗滿整個夜晚。
如此這般,我從十點等到十一點,再等到十二點,嵐從未出現過。我開始變得很不耐煩,金猴菸頭差點燒掉鬼樓。後來終於頓悟:如果嵐來了,她如何進來呢?難不成和我一樣翻牆而入?於是一切豁然開朗,便來到花園,用三八軍刺撬開了花園邊門上年久生鏽的鎖。從外面看,小鐵門即便虛掩著,依然給人深鎖多年的錯覺,那些看似不可觸動的防備,往往脆弱到伸出手指就能破解。
2
在日記本的紅色封面旁,在發黃照片的十六歲嵐前,在星月之光的柔軟包裹下,在無盡的想像和沉默中,我腳踩寂寞橫眉學業,一心玩味自己十六歲時毫無理智的絕望等待。狗屁理想和狗屁前途簡直對我無可奈何。很多次畫累後的夢中,我和嵐一次次地相逢在金色沙灘,我們成了玩沙的孩子,無意於流光似水,淡漠於四季匆匆,享受著時光從指縫間溜走的絕對安詳。而我總在長久的相互凝望裡被愛感動得淚水漣漣。
“那我畫畫給你看吧,我只會畫畫。”脆弱如黃瓜的我抹去臉上的淚水對嵐說。
於是時光無情的流逝被忽略了,時光粗暴的流逝被擊敗了,生命長河裡的這一朵浪花就此凝住,凝成一顆珍珠嵌在十六歲的做夢少年心裡。
我在紙上畫出一道弧線。
“這是什麼?”嵐微笑著問。
“是你笑時的眉毛唄!”夢中的我竟然不再結巴,只管開心地大聲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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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凌晨醒來時我總是那麼失落,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大呼小叫地在鬼樓的屋頂裡伸上個加倍爽的懶腰,然後回家繼續睡。
有幾次我推開家門時發現爺爺醒了,看到我凌晨回家,爺爺什麼也沒問,只是起身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後上床繼續睡。
我放下畫冊,脫衣上床。
“水壺好使嗎?”黑暗中爺爺根本沒問起為何每晚都出去幾個小時,卻問起這個。
我點點頭。
“每天出去畫畫賺到錢了嗎?”爺爺問
“賺……賺到了,加在一起有有有兩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