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跑出來的。”我只能這樣地安慰丁哥兒,同時也這樣地希望。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個矯捷的身影從谷底出現,冒著紛飛的火山灰,閃避著奔上山來。
“是老魔頭!”我興奮地大叫起來。
老魔頭已經來到了我們的面前,不等我們答話,他首先發問:“胡客呢?”
“他沒有來。”我告訴他。
“糟糕!”他叫了聲,也不多說,回身又向谷底奔去,儘管我“喂喂”地喚了半天,他頭也不回,很快又消失在了燃燒的樹林裡。
我愣住了。在我的眼裡,老魔頭是一個沒有人性,沒有憐憫之心,連手足之情也不講的魔鬼,卻原來,他還人性未泯,還有兄弟之誼,他並不是個冷酷無情的魔鬼。在這種生死悠關的時候,他終於還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一奶同胞,這就是兄弟。這必竟是兄弟!
山谷完全成了紅色,除了火焰、岩漿、菸灰,不再看到其它,連那遠處的鹹水湖也成了火湖。時間也一點點地過去,但那兩個老兄弟還沒有出現。
“哇!”丁哥兒終於哭出了聲,我也心如刀絞,確信這兩個老兄不會再有生的希望了,對老魔頭的怨恨也化為了烏有,腦海中不斷閃現他的影子。不管怎麼說,他對我還是不錯,儘管他說得很兇,而實際上卻對我關懷備至,只不過是用他獨特的方式在表達。不是他,我不會食用天魔星草,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健康;不是他,我不會練成如此高深的內功,也不會學盡他平生絕技;不是他,我不會得到那把匕首,也不會了解我生前的傳奇;不是他,我不會結識丁哥兒,也不會感受到手足情深。我的眼睛溼潤了,我開始後悔我對他是不是太刻薄,連叫一聲“師父”也要與他討價還價,而他又確實是我的師父。
“師父!”丁哥兒大叫了聲,再也不顧漫天的灰塵,奔下山去。我順聲望去,只見兩個渾身是火的人從谷中掙扎著滾了出來。那兩個人還活著,我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喜悅,也跟著丁哥兒之後跑到山下。火滾滾地撲了過來,我和丁哥兒奮力撲滅兩人身上的火,一人抱起一個連忙又奔回山上,依然躲到巨巖之後。
這兩個老人已經被燒得體無完膚,面無人色,但仍然活著,眼睛一睜開便互相擁抱在了一起,五十年的恩怨一下子冰消去散了。
火山只噴發了半日便停熄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山谷中沒有樹林,巖熔凝固成石頭,滿山都是。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四個人都活著。兩個老人不再為爭老大的位置而計較了,我和丁哥兒這回是徹底地放下了心。
另一個變化是我終於對著黑魔喊了一聲“師父!”,老魔頭先是愣了一下,顯出激動的樣子,但隨即又擺出了一付不屑一顧的樣子,我卻明顯地感到了他對我親切了許多。
又經過了一年的休整,兩個老人恢復了健康,這個山谷又有了綠色,而他們也決定了一項令我和丁哥兒感到興奮的事,那就是讓我們倆去闖天下。用胡客遊俠的話來說是:“讓中原人士見識見識西洋劍術。”而用老魔頭的話來說卻是:“讓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俠們,見識見識老夫這個魔頭調教出來的徒弟。”
就這樣,又經過一個月的準備,兩個老人各自將看家的本領傳給弟子,我和丁哥兒便出發了。而這兩個怪異的兄弟卻甘願相伴,老死在這寂寞的空谷中。
第五章 三老叢林
當我走在路上的時候,我便開始思考一個古老的問題:“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用這個問題首先去問丁哥兒,他的回答分外簡單:“我從西方來,要到東方去!”而我卻有一個誰也不相信的回答:“我從未來來,要到這個時代找尋些什麼。”這個時候,我不再懷疑五臺山老和尚的話,相信自己便是那個殺了千萬生靈的將軍的轉世,那麼在這個時代裡,我要洗清那一世造的孽。
與丁哥兒作伴是一樁勞累而又倒黴的事,第一次離開他的教父兼師父,他便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活潑與興奮,一掃過去那種煩悶且天真的性格,彷彿是變了一個人。有時,他會嫌我走的太慢,我若走快了,他又跟不上。左說右說他都有理,我也懶得去和他吵嘴,乾脆地告訴他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我不侍候了。他果然如解開韁索的瘋馬一樣,狂奔而去,可是沒一天又灰溜溜地回到我的身邊,發誓再也不離開我了,細細一問才明白,在這裡沒有人能聽懂他的中國話,他也聽不懂別人的中國話。離開了我,他就像丟掉了嘴巴和耳朵,成了啞巴和聾子,睜著眼睛也像個瞎子。
就這樣,我們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少日子,翻過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