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高山,穿過了幾片沙漠,路過了幾條河流,這一日終於來到了渭河邊的渡口,在渡口邊的茶棚裡坐下,一邊等待渡船的到來,一邊喝些茶水。丁哥兒似乎對什麼都好奇,左摸摸右碰碰,不時地問我這,問我那。當然他的樣子也招來了眾多人的目光,他卻覺得非常高興,私下裡對我說:“看來,我比你長得好看,你看,人家只看我,不看你。”我哈哈大笑,告訴他:“如果我牽著只猴子來,那人們更愛看猴子了。”這話把他氣得半天沒再開口,只是喘喘地呼著粗氣。驀然他的目光盯到了外面,那氣好像一下子消了個一乾二淨。我也順臉望去,只見渡口邊來了一位牽著馬,白衣翩翩的少女,背上揹著一把劍,頭梳兩隻雙抓鬏,轉過身來,我倏然一驚。這面容我怎麼如此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只見她淡眉亮眼,口小鼻嬌,臉上微紅,雖不是閉月羞花只貌,但也生得嬌小玲瓏,芙蓉出水一般。她的容貌是次要的,我讚賞的是她那超凡脫俗的氣質,彷彿同情一切,又彷彿藐視一切,讓人琢磨不透。
“這麼多日子,我還沒見過這麼動人的女孩子。”丁哥兒悄悄地告訴我說:“我要去和她交個朋友。”他說著也不等我的回答,便徑直走去。
那艘渡船已經靠岸,我也匯了帳,跟了出去。
“嘿!”丁哥兒這樣魯莽地對那個少女打著招呼,那少女應聲看了看他,又轉過了臉,牽著馬走上渡船。“嘿!我幫你!”丁哥兒含糊的舌頭說著,也不問那少女聽沒聽懂,兩步走上前,就搶她手中的韁繩,要踏上船板。這少女嚇了一跳,擰身抬腿就是一腳,正踹在丁哥兒的屁股上,丁哥兒哪裡防備,“哎喲”了一聲,“撲通”便掉進了河裡。
“他是想幫你。”我連忙走上前去解釋著,一邊到河邊拉起渾身泥漿的丁哥兒,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不由得大笑出聲來。那少女也走上前來道著歉。
等我們坐在船上,丁哥兒依然沒有接受教訓,也不管滿臉的汙穢,還緊緊往那少女近旁湊著,嘴裡沒完沒了地說著什麼。那少女一句話沒有聽懂,直往船頭躲去。我一把拉住丁哥兒,諷刺道:“先去洗把臉。”他這才明白過味,趴在船邊洗起臉來。我和那少女相視著望了一下,不由得都笑了。啊!這笑容也似曾相識;不,我一定見過的,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望著她,我凝神細思著。
“啊!這是什麼?”丁哥兒已經洗乾淨了臉,一眼看見了那匹馬上一個長條的布包,布包一頭露出的是一把秦箏,這才問道。
我隨口告訴他:“那是把樂器。”
“樂器?”他十分好奇,也不問人家同不同意,便從馬背上抽了出來,“哇!十三根弦!”他驚叫了一聲:“我們那的琴只有六根弦。”他說:“這麼多弦怎麼彈哪?”
“還有比這更多弦的琴。”我奪過那箏走到少女的面前道:“對不起,我這位兄弟不懂事,他是個外國人。”那少女接過了琴莞爾一笑,說道:“沒事兒,他挺逗兒!”我愣住了,這少女的一口北京話叫我想了起來,她不正是那年在慕容家對門茶樓裡招呼過我的女孩子嗎?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我們竟會在大西北相遇,只是她長高了,也長漂亮了,無怪我看著她眼熟。
“你為什麼老看著人家?”丁哥兒的話猛地把我驚醒,那少女正羞澀的低下了頭,臉紅到了耳根。我不覺地也有些臉熱,忙走回船的另一側,望著平緩的河水,心中竟有些發跳。啊!我認出了她,她怎麼沒有認出我呢?是因為那一年我太寒酸了嗎?不,河面上映出了我現在的臉,我變了,長大了,那一張蒼白病態的孩子的臉已經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更加成熟,更加健康的年青人的臉。怎麼說呢?三年過去,她變了,我更變了。
“開船囉!”隨著船工的一聲高喊,渡船慢慢移動起來。
“等一等!”一個人大聲招呼著,也牽著一匹馬,急匆匆走上了船來,船便調起了頭,一看到這個上來的人,我又是一愣。他不正是那年被老魔頭抓住過的終南山派的弟子嗎?我記得他好像名喚項衝。哦!這世界真是小,轉了幾年又轉到了同一艘船上。項衝還是原來的模樣,三年的時光只讓他多經歷了一些風霜,更加成熟,更加穩健。一上了船,他首先看了看我和丁哥兒,目光在丁哥兒身上多呆了片刻,又轉到船頭望了望那少女,這才回過來仔細打量我。在他的目光下,我不由得也自己打量起自己來。啊!這身裝束是如此的邋遢,丁哥兒也是一模一樣,都穿著件羊皮坎肩,腰上用條都快看不出顏色的布帶繫緊;褲子破破爛爛全是補丁;褲腿只到得小腿處高,腳下是一雙幾乎不能叫作鞋的草鞋。再一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