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杯共飲,是俺一生快事,不得無歌。”說著,舉劍在左手,右手彈指劍上,那劍“錚錚”直響,銳耳動聽,彈在不同部位,便發出不同的聲音,接著他便引頸高唱了起來:“美酒千杯不醉╱彈劍一曲作歌╱知己難覓╱人間何處尋你我╱只在今朝共和。
興時也只作樂╱亡時也只作樂╱紅塵難留╱笑看人世蹉跎╱哎,管她媽的誰對誰錯!”
他唱到最後,尤其是那句帶有罵孃的話時,竟十分感慨詼諧,別有特色,引得我和丁哥兒同聲大笑起來。他卻舉起碗又與我幹了,也許是過於熾熱,當著我們的面,他竟又把褲子和鞋脫了,露出兩條黑黑的長滿毛的腿和一雙大似球拍的腳,只剩下了一條褲衩子。我和丁哥兒相互看了一眼,覺得彼此之間都是男性,並沒有因為此人的失禮而不快。
我們之間的酒賽似乎還要進行下去,丁哥兒卻拉了拉我的衣襟,向我努了努嘴,我轉頭望去,不由得暗暗地驚奇。這酒棚中不知何時又進來了一位客人,那是位女子,一身的素裝如喪了親人一般,她的身材娟秀,行體窈窕,頭的婦髻梳成辮狀高挽在一起,還插著一朵清香四溢的梔子花。沒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因為她戴著一件慘白如同冤魂模樣的面具,那面具的左下方還印著個小篆體如指甲般大小的紅色印章,也看不出是什麼字。而更讓人膽寒的是她架在肩上的一隻蒼鷹,只有一人胳膊長,硬喙鉤曲,爪如鋼針,一雙利眼冷酷無情地盯視著我們。
“是上官容。”丁哥兒低低地叫了一聲,我點了點頭。再看對面的黑臉青年,他似乎沒有聽見,也沒有注意來人,仍然向我舉起酒碗。我更不示弱,與他同飲而盡。可有丁哥兒,一直在注意著那個據說是最殘忍的女人。
那女人只向小二要了一盤生肉,小二將肉端上來,眼中充滿了疑惑,他也許在納悶今日為何來了這麼多古怪的人。只見上官容聳了聳肩,那蒼鷹已經跳到了桌上,用嘴叼起那快肉,大口大口地啄食起來。原來上官容打尖的目地只是為了餵飽她的鷹。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外面,我知道又有人要進來了,果然聽到一外甕聲甕氣的男子的聲音:“柳妹,咱們就在此歇一下再趕路。”另一個女人溫柔地回答著:“嗯,你看慶兒都餓了。”不一會兒,門口處便並排出現了一男一女一對人影,那男的足有三十出頭,身材高大魁梧,滿臉絡腮鬍須,但相貌堂堂,一身正氣;他穿著件硃紅色的衣襟,後背一把金絲絃紅漆彎月般的大弓,腰下跨著箭壺,壺中插滿了鵰翎箭。在他身邊的婦人也只二十七八歲,風韻猶存,高盤髮髻,絹帕罩緊;她面目俊秀,少施胭粉,一身勁裝,腰懸寶劍,手中還抱著一個男孩子。那個小孩子也只兩三歲大,已經會說話了,“嗬嗬”笑著舉起雙手拍著那婦人的臉。那婦人滿臉慈祥地微笑著,親吻著孩子白白的臉蛋兒。
背弓男子只在門口望了裡面一眼,臉色陡得一變,回身拉住那婦人的手道:“師妹,咱們換個地方。”那婦從不明所以地抬起了頭,先看到了我們,她注意的卻是我對面坐著的近乎赤裸了的黑臉青年,不覺得臉一紅,又轉頭看了看另一張桌前的上官容,微笑驟然消失,只跟著點了點頭,回身就走。
雖然他們屈避著麻煩,可那麻煩依然找上身去。只見上官容霍地起身,打了聲呼哨,那蒼鷹唰地飛出了酒棚,升至高空中,隨著一聲嘹唳的鳴叫,如箭一樣又迅捷落下,一個餓虎撲食直奔那婦人手中環抱的嬰孩。婦人“啊”地一聲大叫,舉起一隻手來護住孩子,那鷹一個仰翻又盤旋而起,婦人手臂上的衣裳已被扯了個破碎,柔嫩的白臂上留下了兩道血痕,髮髻也散落開來。孩子嚇得“哇”地啼哭了起來。
蒼鷹還要第二次衝擊,但此刻,背弓男子的箭已經射了出去,手眼之快令人咋舌,連我都未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取下的弓,什麼時候抽出的箭,什麼時候上的弦,又什麼時候瞄得準。那箭如一道閃電,對著蒼鷹而去。鷹又一聲嘶叫,受過訓練地在空中純熟地翻了一個跟斗,但還是慢了一步,那箭已然穿透了它的身體,它慘叫著跌落下來。“好!”丁哥兒在旁邊拍桌大聲喝采著站了起來,嚷道:“這種殺人的畜牲早就該死。”但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那蒼鷹連續翻滾著就要落地的剎那,卻又騰空而起,儘管血滴滴地滴落,仍然帶著那隻箭升上了高空。
我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鷹的身上,而沒有注意那鷹的主人——比鷹還要狠毒的懺悔者上官容。
就在那個男子舉箭射殺蒼鷹的之時,上官容已經飛快地出了酒棚,宛如電光,只眨眼間就到了那個婦人的身前,這動作之快,我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