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仲麻呂——
十七歲時,仲麻呂以留學生身份搭乘第八次遣唐使船入唐,時為公元七一七年。
彼時正當玄宗皇帝主政時代,也是宛如牡丹花燦爛綻放的大唐盛世。
仲麻呂入唐後不久,先是自稱“朝臣仲滿”,而後改唐名為“朝衡”。“朝”以古字書寫,便成為“晁”,所以有時又署名“晁衡”。
先前所記,關於李白所寫的詩,即是用“晁”這個字。
此處舊事重提,仲麻呂系安倍船守之子,七○一年生於倭國。
同一年,李白也誕生於唐土。正如空海和白樂天年齡相近,李白和仲麻呂是同年出生的。
與仲麻呂同行搭乘第八次遣唐使船的,尚有吉備真備、僧侶玄昉等人。
入唐後,仲麻呂先至培養官吏的學校——太學研讀。其後,透過科舉考試,及第成為進士。這位以當時唐人眼光來看是渺小極東島國的倭人,後來出任春宮坊司經局校書,隨侍皇太子身邊。
當時,大唐帝國具有上述那般的國際視野。無論漢人或倭人、胡人,只要才能出眾,均能出任唐國重要官職。當時的科舉制度,雖有賄賂、走後門的惡質歪風,卻也具有擢拔人才的優點。
其後,仲麻呂受玄宗任命為左拾遺,繼之又為左補闕。左拾遺、左補闕的官銜,是以天子隨從諫官身份,隨時陪侍玄宗身旁,可以直接與皇上交談。
安倍仲麻呂以其才華和人品,深得玄宗寵愛。
對仲麻呂而言,這是幸亦是不幸。
七三三年,多治比廣成以第九次遣唐使身份入唐時,仲麻呂曾上奏玄宗,懇求讓自己隨同遣唐使返回日本,但不被允許。玄宗反而拔擢他為衛尉少卿。這是從三品官,在外國人當中,仲麻呂可說是晉升至最高官銜的一人。
七五二年,第十次遣唐使藤原清河入唐。七五三年準備返日時,仲麻呂再度上書,向玄宗請願返日。此次終於獲得恩准,可以踏上歸途了。
當時返日的一行人,唐僧鑑真也受邀隨行,他打算埋骨日本。
彼時,仲麻呂已經五十三歲。
經常往來的友人,也是大詩人的王維,此時曾為詩相贈。
此即有名的《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
積水不可極,
安知滄海東。
九州何處遠,
萬里若乘空。
向國惟看日,
歸帆但信風。
鰲身映天黑,
魚眼射波紅。
鄉樹扶桑外,
主人孤島中。
別離方異域,
音信若為通。
五言律詩,以偶數句押韻。“積水”意指海上,“滄海”則為神仙居住之島所在的大海。
當時大唐國以為,神仙所居住的蓬萊國,就是日本國。
傳說圖畫所描繪的蓬萊國,是馱負在沉浮於海面的巨龜背上——“鰲身”意指巨龜軀體。
當時王維年五十五歲。
迴歸日本國那天終於到來,仲麻呂於船隻出發前,曾吟詠那首有名的思鄉和歌:
天の原ふりさけ見れば春日なる三笠の山に出でし月かも
這首和歌曾經漢譯。
往昔的長安,也就是現在的西安,立有原文連同譯文的刻碑。
碑文左側是漢譯詩文,右側則刻有李白詩作。
漢譯詩文如下:
翹首望東天,
神馳奈良邊。
三笠山頂上,
想又皎月圓。
然而,好不容易才啟程出發,仲麻呂卻因海難而重返唐土。
如果再詳探內情,當時出發的遣唐使船共有四艘。
清河與仲麻呂搭乘第一艘,該船於七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平安抵達沖繩。其後,在航向奄美大島途中遭遇暴風雨,船隻竟漂流到今日越南。
於是,仲麻呂再度回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