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延平苦笑了站起身來,“我投降,你也說夠了吧,這話夠誅心的了。”他看了看文濤,“我們也該出發了,到北菀還有段路呢。”
賀延平笑臉後的那一點慘痛終於讓陳墨閉上嘴,這個外表看上去浮滑遊蕩花花公子一樣的人竟然情深如是,一霎間,陳墨突然有點羨慕起徐小婭來。
這四個人走在路上就有些尷尬了,賀延平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田佳蓉和文濤在後面慢慢地走著,陳墨本來腳程是挺快的,這一下卻不敢衝上前去,可是落在後面又難免有作燈泡之嫌,她很抱歉地看了一眼田佳蓉,田佳蓉現在的善解人意體貼關懷已經浮到了某個高度了,她抿了嘴笑,“下次看你還敢這樣說話不給人留餘地?還是你陪文濤慢慢走好了。”一邊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其實這樣也不是陳墨想要的局面,文濤不說話。陳墨“呃”了一聲,還是撿起了前面的那個問題,“文濤,你腳怎麼樣了?”
文濤終於笑了,以前看古文中有一個形容漂亮男人的笑容“一笑若百花之放”,拿這句話來形容文濤又失之陰柔。文濤笑起來象什麼呢?就象初夏清晨那一縷灑向大地的陽光,面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酒窩來,“沒事,就是扭著了,我求校醫院的醫生幫忙打了個繃帶,不然怎麼逃得過早上查跑操的那幫孫子的眼睛?”
陳墨退後一步,心中充斥著一種奇怪而陌生的感覺,她認識的那個文濤高傲冷漠,怎麼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又想了想,一個男人從少年到青年時代的改變很有可能是顛覆性的,武俠小說裡從菜鳥到高手的轉變往往只要一夜,而他們畢竟有六年沒見過面了,誰知道面前這具熟悉的軀殼中裝進了怎樣的靈魂。
陳墨還想進一步禮貌性地詢問比如“你爺爺奶奶現在身體還好麼?”之類的問題,文濤已經先開口,“另外,麻煩你一個事。”陳墨下意識“嗯”了一聲,卻聽文濤說道,“麻煩你們就不要再想著什麼撮合那丫頭和我了,這樣的事還是順其自然一點好,太過操心反而可能以後大家難堪。”
他很客氣的以請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嘴邊還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但是陳墨馬上感受到了這句話裡的威脅和諷意。大二的男生,別人或許還在電子遊戲廳裡只爭朝夕,而他就已經練就了這樣深的城府,陳墨他鄉逢故知的喜悅連同記憶裡那個影子如同一張薄紙,“譁”地被一撕兩半。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半步左右的距離,微笑著點頭道,“知道了,這種事本來就勉強不來的。”這下她可以肯定為什麼撞到文濤的那次她沒有認出他來,她的預感並沒有錯,因為這個人的氣質內涵已經完全不同了。
有一點點冷場,陳墨已經明智地放棄和他討論一切與童年有關的話題,她敷衍的恭維,“你成績一直那麼好,怎麼沒考北大清華跑俺們這疙瘩裡來了?”文濤微微一停頓,“哦,我爸以前這裡畢業的,他已經幫我跟那邊學校聯絡了出國的事,這邊讀完了就……”話沒說完就被陳墨打斷了,“咦,那群傢伙溜完冰了。”聲音越來越小,他定睛看時,陳墨已經跑過去哈哈地和那群女生嘲笑成一團。文濤的眼中掠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是他馬上恢復了笑容了向人群中走過去。
番外1 文濤
填志願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上了某某大學,一個二流的學校。
爸爸媽媽都沒有說什麼,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已經12歲了,隔閡肯定是存在的。而且他們受的美式教育,講究的是尊重體貼,說話時動輒一個“請”字,雖然客氣,但難免削弱父母的權威性。其實我覺得,爸爸對小孩子講得最好聽的一句話應該是那句“你給我滾下來!”象半天裡打下的雷,要氣勢有氣勢,要威懾力有威懾力,比那些個大道理強到哪裡去了,頑劣如陳墨,聽到這句話還不是乖乖地滾下來了?
陳墨曾經面帶不屑地評價我的生活“蒼白高貴”,呵,她是那樣尖銳而敏感的一個小東西,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揭開我的底細,我沒有父母管教,走到哪裡都是爺爺奶奶的生活秘書陪著。不能象院子裡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做小桔燈、堆雪人、挖蚯蚓養蝸牛,在大雨裡拿著傘打架。我不會爬樹,不會分辯有毒沒毒的蘑菇,也分不清路邊哪種野果是甜滋滋的,而哪種野果又是不能吃的。有一年的秋夜,我也嘗試著做了一個小桔燈,我的手很巧,小桔燈也很漂亮,一切都很好,只是沒有我看到的那群小朋友前呼後擁地圍在小桔燈周圍,提著它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自豪感。
於是,我開始讀書,把頭埋進書堆裡以填補我心中大片的空白。
爺爺一生經歷坎坷,富家子弟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