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人,這樣不合規矩吧。”
兵部主事崔金仁壓低聲音道。
“規矩?”
侯君集冷冷笑了笑:“這大唐朝廷上下,哪裡還有一點規矩在。君不君,臣不臣,規矩是擺設,毫無用處。”
崔金仁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壓低聲音急切道:“我的大人那,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傳出去,只怕對大人您不利。”
“沒事。”
侯君集笑了笑道:“這裡不是隻有你和我二人麼,我也只是發發牢騷,江南在平亂,河西在剿匪,河北在大戰,可咱們兵部衙門竟然冷清的讓人心酸,這滋味不好受啊。金仁,我初到兵部就看得出來你是個不錯的下屬,所以什麼事都願意和你說。你告訴我,若是徐世績回來了,兵部還是現在這個樣子麼?”
“徐大將軍回來……只怕也就沒有戰事了。”
崔金仁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
“也對。”
侯君集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晴朗無雲如同洗過一樣乾淨的天空:“徐世績回來,諸事都要他這個兵部尚書決斷,只怕到時候我會更閒了。不過想想也好,隨主公征戰著許多年,倒是這些日子在兵部最自在清閒,混日子其實也不錯。”
“衙門裡的事你盯著吧,這麼好的天氣不去散散心,糟蹋了。”
他擺了擺手,竟是施施然走了。
崔金仁看著侯君集的背影,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個侍郎大人說話從來沒有顧忌,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怕別人陷害,還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他知道這位侍郎大人資格老,很早之前就跟著主公打天下,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心中有些怨氣吧。
他記得上次與侍郎大人飲酒的時候,侍郎大人酒後罵過:“連個只會溜鬚拍馬的糟老頭子都封了縣侯,徐世績……與我跟隨燕王不差前後,卻是正二品的鎮軍大將軍……呵呵,說起來這際遇還真他孃的讓人覺著無語。”
這話,他一直沒敢說出去。
可偏偏是這樣,他覺著侍郎大人只是心裡不痛快罷了。若真是有什麼造反的心思,難不成還整日把怨氣掛在嘴裡,唯恐別人不知道?
白痴才會這樣吧。
他如是想。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是想。
……
……
侯君集換了一身便裝,帶著幾個隨從往河邊走。他帶了一頂很大的斗笠,又低著頭,所以看不到面目。再加上穿的也只是尋常服飾,倒也不必擔心被人認出來。畢竟他此時應該在兵部衙門裡當值,這樣出來閒逛要是被御史臺的那些人知道了,只怕彈劾他的奏摺就會雪片一樣飄起來。
尤其是都御使魏徵,那個傢伙的嘴巴比毒蛇還毒。
經過一家長安城裡很有名氣的點心鋪,他吩咐手下買了一包點心,一壺新酒,還有幾樣下酒的小菜,裝了食盒帶上。這個時候已近正午,買些吃食預備著,看樣子他竟是想著整個下午都不回衙門辦事了。
走到河邊,選了一顆很繁茂的垂柳下,在青石板上坐了,將魚竿架好,喝酒吃菜吃點心,看著魚竿靜等上鉤,倒也說不出的自在。這時節天氣正好,不冷不熱,在河邊坐半日其實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他一直坐著沒有回頭,到後來甚至靠在柳樹上用斗笠蓋著臉呼呼大睡起來。也不去管已經咬了鉤的魚,更不去管那幾個隨從將他的酒都偷喝了。
不遠處街邊的茶樓上,幾個身穿便衣的軍稽處密諜一直盯著這邊。喝盡了六壺茶,吃了三盤點心,侯君集在那裡卻依然睡的香甜。幾個密諜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裡都不明白這侯君集跑到河邊來酣睡到底圖的是什麼。
想睡覺,在衙門裡好好睡難道不更舒服?
就在那家在長安城裡頗有名氣的點心鋪子裡,靠著門口的侯君集看著遠處樹下酣睡的自己笑了笑。就在之前進門買東西的時候,他和這鋪子裡的小夥計換了衣服,那夥計與他身材相差無幾,再帶上大斗笠,完全看不出什麼。
隨從還是那幾個隨從,侯君集在釣魚。
只是小夥計要去做大事了。
黏上了假鬍子,換了一身禁軍別將的服飾,從點心鋪子的後門出去,侯君集一路漫不經心的往太極宮的方向走。自從大明宮建造好之後,禁軍侍衛防衛的重點已經轉到了大明宮那邊,太極宮裡,只有皇帝住的那個小院子防衛嚴密。裡裡外外,都是軍稽處的密諜。
“呦,周將軍,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