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到兩晚。也許再多幾天。”
“這金幣,我可沒那麼多零錢找給你。”
“不用找。”
“殺人掙來的錢。”馬伕低聲自語。
“你說什麼?”
“沒什麼。”馬伕接過騾子的韁繩,牽它進去。
“把它徹底洗刷乾淨!”槍俠跟在後面大聲說。“聽好了,等我回來,我可要聞到它是乾乾淨淨的。”
老人沒有轉身。槍俠走到外面那三個蜷在大理石環旁的男孩身邊。他們始終以一種輕蔑的神態看著交易的全過程。
“祝天長,夜爽。”槍俠問候道,想和他們交談幾句。
沒有回答。
“你們幾個住在村子裡嗎?”
沒有回答,只有蠍子尾巴的動作算是回答了:它看上去像在點頭。
一個男孩從嘴裡吐出一片嚼得稀爛的玉米皮,他抓起一顆綠色的貓眼石,朝土堆裡斜扔過去。石頭打中一隻青蛙,呱呱叫著跳到遠處。他揀起貓眼石準備再次射擊。
“村子裡有咖啡館嗎?”槍俠問。
他們中最小的一個抬起頭。他的嘴角邊有粒大得嚇人的皰疹,但是他的兩隻眼睛倒大小一致,充滿著孩童的單純,但在這鬼地方,純真恐怕不會長久。他看著槍俠,滿是好奇,但分明使勁地剋制住了,看上去讓人憐愛,又令人恐懼。
“在席伯那兒大概能買到漢堡。”
“彈鋼琴的地方?”
男孩點點頭:“對。”兩個同伴的目光變得可憎,充滿敵意。也許他會為自己好心答話而付出代價。
槍俠碰了碰自己的帽簷。“我很感激。至少這個村子還有人沒笨到不會說話。”
他離開三個男孩,沿著街邊朝席伯酒吧走去,聽到身後傳來小男孩同伴鄙夷的聲音,但也不過是孩童的尖叫:“草包!查理,你真混賬。草包!”然後傳來一陣擊打和哭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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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俠》:槍俠(上)(7)
席伯酒吧門口掛著三盞煤油燈,房簷兩端各一盞,破舊的蝙蝠翅膀式的酒吧門上方也掛了一盞。燈影在風中搖曳。《嗨,裘德》的合唱聲漸漸變弱,鋼琴漫不經心地彈起另一首民謠。幾個稀拉的聲音和著音樂哼唱,就像斷了的線。槍俠在外面站了一會,朝裡張望。地上有些木屑,歪斜的桌腿旁放著痰盂。鋸木架上擱著塊木板。在它後面放著一面油膩的鏡子,鏡子裡看得到鋼琴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鋼琴正面的蓋板已被移為他用,因此可以看到木製琴鍵隨著手的移動而上下彈跳。女招待一頭稻草色頭髮,穿著條骯髒的藍色長裙。一條肩帶用別針固定著。房間角落裡坐著大約六個村民,灌著酒,麻木地玩著“看我的”“看我的”,watch me,是中世界的一種紙牌遊戲。通常,人們玩這種遊戲進行賭博,甚至不少人命喪牌桌。有人贏牌時就叫“看我的”。賭博遊戲。鋼琴邊上稀稀拉拉地站了半打人,吧檯邊還有四五個。一個白髮叢生的老者趴在門邊的桌上。槍俠推門進去。
所有的頭都齊刷刷地轉向門口,看著槍俠和他的槍。那一刻幾乎鴉雀無聲,除了忘我的鋼琴手還在繼續敲擊琴鍵。女招待開始擦拭吧檯,氣氛又恢復如初。
“看我的。”角落裡一個人叫起來,把湊齊的三張紅桃和四張黑桃扔在桌上,攤開空空的雙手。手上還握著紅桃的人罵了句,把賭金推了過去。片刻工夫,另一輪牌已發好。
槍俠走到女招待跟前。“有肉嗎?”他問。
“當然。”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也許她剛出道時還是個美人,但歲月無情。現在她的臉疙疙瘩瘩,前額上赫然一條扭曲的青黑色疤痕。她在疤上厚厚地塗了層粉,但正由於這層粉,她試圖掩飾的疤痕反而更扎眼。“有牛肉。可不是變異的種。不過很貴。”
哼,變異動物,槍俠思忖,你冰箱裡的肯定是三隻眼,六條腿的怪物身上的肉——女士,我可心裡有數。
“請給我三個漢堡和一杯啤酒。”
酒吧的氣氛再一次改變。聽到漢堡二字,每個人都開始流口水,再貪婪地嚥下去。三個漢堡!這裡從沒見過有人一次吃三個漢堡的。
“這要花你五誇。你有誇嗎?”
“美金?”
她點點頭。她的“誇”就是指“塊”。反正他是這麼猜的。
“包括啤酒嗎?”他微微一笑。“還是啤酒另算?”
她對槍俠的微笑沒有反應。“我會給你啤酒,不過要在我看到錢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