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旋轉出稠密的熱風將煙霧粉碎,屋裡的煙味和鹹菜的味道由此及彼。
縣長辦公會上繼續討論工業區的深化改革,焦點主要是碧源啤酒廠。大家的意見比較統一,即抓大放小首先是要保住啤酒廠,只有民主黨派副縣長朱清潤提出了不同看法,這個從中學教師一步登天的副縣長用中學教師的語言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他最後的意見是:“對啤酒廠的保護實際上是保護弱者,打擊強者,是違反市場經濟規律的。將啤酒銷售任務分解到各單位各鄉鎮實際上就是強迫全縣人民喝碧源啤酒,是對消費者意志的公然侵犯,現在要工商局成立市場整頓執法大隊,將外地名優啤酒統統趕出合安,這是典型的地方保護主義,也是對市場競爭公平原則的公然踐踏。所以我的意見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啤酒廠的問題,就應該進行資產重組和進行產權制度改革,部分股份轉讓是一條出路,交出控股權是第二條路,還有第三條路就是徹底賣掉,乾淨利索地甩了包袱。”
朱清潤副縣長的話像在會議室裡扔了一顆深水炸彈,雖然沒有在水面上炸起滔天巨浪,但在每個人的心底裡卻有著摧枯拉朽的毀滅性力量,即使是宣中陽,也未必真的對這首巨型航母充滿信心,啤酒生產仍在繼續,庫房裡產品堆積如山,每開工一天一萬兩千多塊錢的虧損讓任何鐵石心腸的人也要為之心顫。畢竟現在找不到一個企業能每天向縣裡貢獻一萬多塊錢,市裡的兩百萬補貼雖然撥過來了,但縣裡每年還要貼進去三百多萬,銀行在金融改革後再也不聽縣裡的指揮了,貸款比搶劫的難度還要大。宣中陽一出面,行長就說:“宣縣長,縣裡還有這麼多貸款連利息都沒還上,我實在做不了這個主,省行央行對我們管得很死,貸出去收不回來,我們連工資都不準發,現在銀行的商業化逼得我們六親不認,實在沒辦法,請宣縣長諒解。”縣行的行長不是宣中陽任命的,所以他就動不了行長的一根汗毛,權力控制不到的地方,掃帚到了,灰塵照例也不會跑掉。
朱清潤的話說完後,會議室裡沉默了一會兒,大家正在醞釀如何發言,鄭天良提前站了出來,他旗幟鮮明地表示:“我只能說朱縣長的意見是書生之見,看起來是很有道理,但在現實中是行不通的,這就像煙盒上打上‘吸菸有害健康’一樣,道理是對的,但在現實中毫無意義,抽菸的人還是照抽不誤。公平競爭也是相對的,你對外地啤酒公平了,對本地啤酒就是不公平,什麼地方保護主義?這叫發展時期的特殊的產業政策。國際市場也是一樣的,比如日本對本國的農業就採取了限制進口增加關稅的貿易保護政策,美國對中國的紡織品實行配額許可證制度,在全球範圍內看這就是地方保護主義,還有我們國家在WTO 談判中金融電信市場決不讓步,也可算作是一種對地方的保護,很正常。在中國有些事只能講,不能做,而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講。什麼地方保護主義、公平競爭等等,只是說說而已,如果我們死搬教條地去實施,那隻能是自掘墳墓的事。工業區的啤酒廠的困難是暫時的困難,是發展中的困難,是前進中的困難。我認為首先立足於本縣,然後向全市全省全國市場進軍是完全可能的,畢竟九三年九四年碧源啤酒在南京上海杭州等地都有過紅火的銷售歷史,這幾年雖然受到了洋啤酒和國內名牌啤酒的衝擊,但碧源啤酒的知名度還在,影響力還在,只要我們保住生產,然後再擴大銷售提高產品質量,加大廣告宣傳,在市委市政府以及黃市長的關心支援下,我們就一定能夠走出暫時的困境,再造輝煌。碧源啤酒廠凝聚了多少任縣領導的心血,是合安經濟改革的重要成果和象徵性工程。我完全贊成宣縣長的意見,我們現在缺少的不是市場,而是信心。”
鄭天良似乎又恢復了沉寂多年的語氣和豪情,他的發言慷慨激昂,既說理又抒情,既正視困難又鼓舞人心,這就讓朱清潤的意見被擊得粉碎,朱清潤坐在邊上眼光有些迷惘,一種參政而不會議政的尷尬顯而易見地暴露了出來。
宣中陽發言的時候卻沒有完全對朱清潤表現出全盤否定,他說朱縣長的意見是對的,也是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的,但我們目前所採取的保護措施並不是千秋萬代永恆的措施,這不過是一個臨時措施而已,最終中國的市場化程序還是要按照朱縣長的思路發展的。這很有點像鄭天良打了朱清潤一棍子,宣中陽又給朱清潤揉了揉並且說棍子打的不是地方。朱清潤因此也就得到了一些安慰,田來有等副縣長基本上都是按照宣中陽的思路發言的,所以這個會應該說是一個團結的會是一個統一思想統一意志統一行動的會,根據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宣中陽最後做集中性的發言,趙根苗書記在